刘白与刘黑

某立于河川，他体内的两个灵魂在对话，一曰刘白，一曰刘黑。 刘白说：你找到答案了吗？ 刘黑说：不会有答案的，永恒的虚无没有答案。在彼岸与此岸之间，是巨大的深渊。我曾专注地在那深渊之上架上一座桥梁，专注是我那时制胜的法宝。那桥梁使我停留在某处，但却并不是彼岸。 刘白说：专注原本是你的美德，而我却将其丢弃，如同河水在掌缝间流走。我被诸多纷繁的景象所吸引，热衷投入人世间的游戏，以致今宵不知何处。以虚无应对虚无，而虚无只增不减，我曾使我们陷入绝望之境。 刘黑说：你不应苛责自己。那曾经因为克己而展现的我，并非我。你从一杯酒、一段路、一个人的眼神之中发现的我，并不比我从一本书中发现的少。 刘黑继续说：我过去困于自设的茧房，刻意追求理性之光，对万千种可能性充耳不闻。我其实应该感谢你，你热情浪漫，以奇异的想象修补了我的黑暗。在所有的英雄叙事中，人们喜欢看到那不切实际的勇敢与荒唐。 刘白说：可那些另你陷入精神内耗的死去记忆，有多少是在我的莽撞中创造的。我爱慕虚荣，以致逃避现实，我敏感冲动，以致不加节制。反倒应当由我感谢你，你令我在黑夜中起身，回想未读之书和未竟之事，你使世间所有的迷幻不令我沉沦，你不留恋任何事物，你享受声色情欲的快乐而未曾着迷。我在每一种放纵之后都在想念你的清醒，犹如酷暑等待清冷的早晨。 刘黑说：然而也非如此，我自以为的理性往往只是胆小怯懦，我偶发的勤勉不过是迷惘的精神麻醉。我害怕选择，妄自担心命运负我。我羞于表达，担心听者误读我。在每一个当激流勇进的时刻，我畏缩不前，在每一个当全身而退的时刻，我又犹疑不决。我生于黑暗却恐惧黑暗，我害怕未知却陷入未知。 刘白说：这大概便是我们的告解吧，我是我的救赎者，我是我的接引者。 刘黑说：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坦诚。如今在这无人之境，我们觉醒在此处，催促我们向前的不再是纷繁复杂的欲望，而是对生命与时间的永恒探索。 刘白说：或许不该再问明天会好吗，彼岸之景观到底有何异处？当我们探求彼岸时，对于彼岸而言，此岸何尝不是彼岸。我们永远探求彼岸，我们永远立于此岸。即便如此，我们仍要行走在彼与此之间的不安与矛盾中。 刘黑说：此刻我已觉醒，虽然在此与彼的大裂谷之间，我依然没有看到那架桥梁。而我爱每一个当下，我爱你。 刘白说：我也爱你，如同爱我自己。我与你本无分辨，或许我们不该交替出现。我在时亦是你在时，我们不是这灵魂的黑白面。 言毕，刘白与刘黑消失于河川之中。 某立于河川，三十而立的立。他告别刘白与刘黑，如获新生。他望向河流与眼前的世界，缓缓说道：Hello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