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他朝迪尔那边扬了扬脑袋:“他的本性还没有被毁坏。等他再长大几岁,就不会觉得恶心,也不会为此而哭泣了。也许,形形色色的事情会让他——觉得不对头,但他不会再哭了,过几年他就不会为此落泪了。”
“为了什么而哭呢?雷蒙德先生?”迪尔作为一个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又开始抬头了。
“为某些人给其他人带来的苦难而哭泣…”」
摘自:《杀死一只知更鸟》 — [美] 哈珀·李
在豆瓣阅读查看:https://read.douban.com/ebook/30712317/
本作品由译林出版社授权豆瓣阅读中国大陆范围内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杀死一只知更鸟》上的迪尔,让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跟他很像,爱幻想,会落泪。
读小学的时候,有天早晨去上学,走到学校门口,看见路旁的土坡上有不少学生正叽叽喳喳地围着一个神色焦灼的老人。老人的身型并不瘦弱,单看外表似乎是硬朗、矍铄的,花白的胡须蓄到脖颈,比起他的白发,更让人印象深刻。看起来他似乎年逾古稀。
围着老人的那群学生,大多是高年级的男生,也只有他们胆子更大,更能像个小大人一样跟老人自然流畅无障碍地交流着。
那时候我上三年级,本身就长得小,胆子也小,看见比自己高大的男生围成一团,换作平时,我大概会怯生生地从旁边走过,但那次不同。人群里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和老人一问一答着。男生的声音响亮,话语里透着关切,能感觉得出他是个热心肠的人;老人始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在他每次问完一个问题后,也都急切又认真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就好像真的把他当作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被这清晰的一问一答吸引了,不自觉地向人群靠近,这才发现老人还拄着拐棍,随后又腾出手来接过学生们递来的食物和水,诚恳地道着谢。
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老人是W市区的人,却被自己的儿子带着搭上一辆车,来到了他现在所在的地方——W市底下的F县的M乡镇。老人从前没有来过这里,更不认识这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儿子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他身无分文,似乎又说不太清家庭地址,只能胡乱走,走啊走,就走到了我们校门口。
后来似乎有老师过来了,催促我们进学校。人群散了。从校门口走到教室,老人哀伤的神情和诉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脑海里循环往复,我渐渐感到酸楚难过。
进了教室,早读还没开始,我忍不住问了好几个同学,问他们看没看见校门口的老人,听没听到他跟围着他的学生说的话。我想找到一个跟我有情绪共鸣的人,可是没有,他们对此兴趣缺缺。我坐到位子前,还是止不住地去想那个老人,我变得愈加难过伤心,想哭,快憋不住了。可是不能哭,我怕同学看我像看个傻子。但情绪就像洪水,越堵越汹涌,最终我还是没能忍住。就在眼泪即将飙出之时,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胳膊搭在课桌上,瞬间就把脸埋在臂弯里,下一秒,我猛地抽泣起来,连带着身体跟着极速抖动,但我还是拼尽全力把声音压回喉咙里,没人能听得到。眼泪汹涌而出,过了一会儿,我平静了下来,狠狠地对着衣袖擦了把脸,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应该没人发现吧。
呵,矫情。
我的人生里,从小到大,矫情的次数一定很多,但我很少外露,因为一定会被嘲讽。
上次矫情是因为我捡回来的小野猫无法医治去了喵星。我一个挺顾形象的人,穿着睡衣,脸都没洗,放声大哭地出门埋猫。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捶打,倒是变得不再在乎别人看我像不像个傻子了。
上上次矫情是因为我喂活的单元楼下的小野猫被熊孩子弄死——那只见着我就蹭腿、呼噜、撒娇、跟着我爬楼梯回家、想贴着我睡的小黑猫,突然就没了。我哭得稀碎,被亲爹嘲为异样。呵,总是这样,在我的那个家,多愁善感被视为一种羞耻,是一种罪。
你看,我已经不怎么会为人而矫情了。就好像现在回想起那个老人,麻木将热切取而代之。岁月啊,真是可怕,消磨着人的同理心。现在的我,时而悲悯,时而凉薄,再不似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