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魂，乌合之众，为什么？

1768年，也就是乾隆33年，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年份。

在这一年，英国人阿克莱发明了新式织布机，推动纺织工业进入新的发展。第二年，瓦特发明了蒸汽机，这是工业革命一个标志性发明。同样是这一年，著名的探险家、制图专家库克船长，以观测一种罕见的天文现象——金星穿过太阳表面（金星凌日）为借口，秘密前往塔希提岛，目的发现南部大陆，并占领这片大陆，科学应用，科学思想正在欧洲蓬勃发展，带来了第一次工业革命。

同这一年，中国进入太平盛世的中期。在浙江省德清县，发生了一起奇怪的事件，与上面三件事构成了巨大的反差。事情大致过程如下：农民沈士良，与他已故的长兄同居一室，但这两个侄子为人暴虐，不但欺骗他的财物，还经常殴打他及老母亲。这个老实人一直告官，却得不到解决，不得已，他试图采用一种名为“叫魂”的手段来惩罚他侄子。具体方法是：把他侄子的名字写在纸上，然后交给打井的石匠，石匠把它贴在打井的桩上，随着打桩次数的增多，他两个侄子将逐渐失去精气，最后必定暴毙而亡。实际上，这种荒唐的巫术并不会有任何效果，不过是让当事人有个心理安慰。

关于叫魂术，在古老的天朝由来已久，不过是民间的一些小把戏，或者是饭后茶余的谈资。多年来并没有形成太大的风浪。但1768年这个事件大不相同，不到几个月，已经蔓延到多个省份，叫魂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除了打桩叫魂，有通过“纸人”斩人首级来叫魂的，或者通过偷偷剪人辫子叫魂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这些叫魂术在民间越传越神，引发了一场叫魂术的大恐慌。由于恐慌，又引起民众的过激反应，各地对与叫魂相关的流浪人士，游方和尚，社会闲杂人等进行了暴力清剿，打死打伤不少无辜者，全国各地发生类似暴力案件数与百计，但最后发现，这些所谓的叫魂者都是一些社会底层人士，并无此特异功能。随着事态的扩大，惊动了当时的乾隆皇帝。这些局部骚乱被怀疑是“反清复明组织”有组织的策划活动，当叫魂上升到政治高度的时候，事态越来越严重。在皇帝的责成下，各省不断找到一个子虚乌有的反清组织，不得已，把一些无辜的和尚道士定性为背后有组织指使。出于对政权失去的恐惧，乾隆帝也进入一种被迫害的幻想状态，但事实是，抓回来的叫魂罪犯大多数都是行刑逼供编造出的口供，而且口供也是漏洞百出，前言不对后语，最后不得不不了了之。

以上关于叫魂的这场妖术大恐慌是孔飞力教授《叫魂》的研究对象，《叫魂》一书详细剖析了1768年这次大恐慌的前因后果，力图还原当年的历史史实。这是一本有趣，专业，深刻的好书。当我阅读完本书后，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叫魂这种无厘头的的巫术，稍微有点生活常识都很难让人信服，为什么会引起大规模的社会恐慌？带着这样的问题，我阅读了一本关于大众心理学的书《乌合之众》。在这本书的第二章我找到了这次大恐慌的大众心理原因。古斯塔夫教授指出，大众的心理有几个特征：意识群体的冲动、多变和易怒，二是群体的轻信和易受暗示，三是群体情绪的夸张与天真，四是群体的偏执，专横与保守，1768年的妖术大流行，正是这种乌合之众的社会心理在作怪。

然而，1768年，中国大地的妖术大流行与欧洲的科学兴起，这种反差，让我想起了前不久读到的一本书：《为什么》。本书作者朱迪亚·珀尓(Judea Pearl)，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计算机科学教授，“贝叶斯网络”之父，2011年因创立因果推理演算法获得图灵奖，同时也是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IEEE智能系统名人堂第一批10位入选者之一。这本《为什么》，其实是一本关于因果关系的书，作者写这本书，尽可能用最通俗的语言，写给普通读者的书。虽然，作为人工智能的因果推理演算非常深奥复杂，但经过作者深入浅出的引导，作为一个体育老师教出来的数学学生，我也大概能勉强读懂。但这次把三本书放一起，关键不是这本书的内容，而是它从另一个侧面解释了我的另一个疑惑，就是传统文化培养下的民众，科学精神发育迟缓，是导致1768年，中西方差异的最主要原因。

几百年过去了，联想到当下发生的某些事件，感觉几百年来，在某些方面，我们并没有什么进步，恐慌，妖术，以另一种形式仍然在游荡，真心希望，大家认认真真读一读《叫魂》、《乌合之众》、《为什么》，可能会少受妖术的蛊惑，少一点盲目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