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A.Johnston:“你没有失去什么”——帕斯卡尔、拉康与欲望的冒险(第二部分)
翻译|A.Johnston:“你没有失去什么”——帕斯卡尔、拉康与欲望的冒险(第二部分)
Lucie译
原文出处:Adrian Johnston, “‘You have nothing to lose’: Pascal, Lacan, and the Risks of Desire”[A],God is Undead: Psychoanalysis Between Agnosticism and Atheism[C].,2023.
二、游戏与牺牲:给予他人所需
显然,我必须解决的首要难题是,拉康如何从帕斯卡尔的赌注中推断出无神论的后果,帕斯卡尔写作的意图是使那些厌倦信仰的享乐主义者改变他们的方式,回到信仰,并且至少行动,好像他们忠实地坚持基督教上帝的存在一样。与此相关,拉康对帕斯卡尔偶尔的同情以及赞赏性的评论,可能会使得一些人走得更远——将之作为拉康接受帕斯卡尔作品中所捍卫的那种基督教的证据(signaling)。[1]【12】拉康对其他基督教人物和内容的引用显然成为了一些更有宗教意识的读者将基督教/天主教的观点归因于拉康的精神分析。但是,正如我即将在拉康对帕斯卡尔的引文所展示的那样,这种宗教归因——基督教和/或天主教——对拉康教导的归因,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健全且错误的。
首先,我们得知道,拉康关于帕斯卡尔的各种积极的陈述,被他在回应这位十七世纪的思想家时所发出的多个更具批判性和谨慎性的音符所抵消。例如,在第九期研讨班(Identification[1961-1962])中,他利用了笛卡尔和帕斯卡共同贡献的数学领域,从而使笛卡尔的哲学上帝或帕斯卡的宗教上帝的存在更令人怀疑。尽管笛卡尔和帕斯卡尔在关于神性的论述上存在分歧,但他们都把上帝描绘成不受有限的人类理性限制的人,以至于祂甚至可以扭曲和打破支配算术的基本理性规则。
例如,上帝以祂自由意志的全能,能够使二加二不等于四,尽管有基本数学能力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否认2+2 = 4,这一看似不言自明的真理。然而,正如拉康在第九期研讨班中所指出的,存在着一些未被观察到的例子。在这些例子中,被认为永恒正确的核心数学命题在某个时间点被发现是错误的,不再成立。这方面的一个例子是,某一发现,突然对2 + 2 = 4的先验准确性提出了质疑,这表明没有一个神圣的代理或权威,愿意并能够干预数学推理的问题。[2]【13】尽管数学诉诸于形而上学的现实主义敏感性,并与之密切相关,它们本身经常是神秘主义、宗教和/或唯心主义世界观的一部分或支撑,但拉康将同一领域转向反对笛卡尔和帕斯卡尔对神性的演绎。
接着,在第十期研讨班(《焦虑》[1962-1963])中,当描述帕斯卡尔神经质般的原始存在主义对虚空的恐惧(Horror vacui) [3]时,拉康明确地将自我认同归为“完全不信教的人”,他已经在第二期研讨班(《弗洛伊德理论与精神分析技术中的自我》[1954-1955])中特别强调了这种帕斯卡尔式的恐惧。[4]正如我将很快强调的那样,这种帕斯卡尔式的虚空恐惧(Horror vacui),包含了拉康的精神分析借用帕斯卡尔赌注至关重要的方面。也就是说,拉康在随后的几个场合,重申了他对帕斯卡尔焦虑神经质的评价。[5]他指责帕斯卡尔的过度焦虑导致了一些形而上学上的错误。[6]并且,在第十三期研讨班中(《精神分析的对象》[1965-1966]),拉康将帕斯卡尔的打赌描述为“荒谬”(ce pari absurde)。[7]【14】同样,第十六期研讨班在讨论帕斯卡尔式的“pari”(打赌)时,则更为常见地将宗教信仰斥为“connerie”(愚蠢和/或胡扯)。[8]
除了打赌本身之外,拉康几次提到的帕斯卡尔所谓的焦虑引起的形而上学的错误的另一个例证,也可以在《思想录》(Pensées)中找到。在此书中,帕斯卡尔强调了宇宙不可思议的浩瀚之后,宣称:
大自然是一个无限大的球体,它的中心无处不在,周长无处不在。简而言之,我们的想象会迷失在这种思想中,这是全能上帝的最大可察觉的标志。[9]
大自然的浩瀚反映了它的创造者,也就是上帝本身的浩瀚。帕斯卡尔以一种非常传统的方式将神性与球形和无限联系起来。但是,根据拉康的说法,帕斯卡尔求助于无限球体的形象,考虑到他的目的,这是弄巧成拙。
更确切地说,拉康的论点是,球形的无限化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地方是中心(nowhere),而不是帕斯卡尔所断言的“无处不在”(everywhere)(或者,一个无处不在的中心实际上无处可寻,因此甚至都不是一个合适的中心)。将自然和上帝都视为无限的球体,这就使得帕斯卡尔无意间将自己困在了这个没有中心的宇宙空间中,就像他以基督教世界观(Weltanschauung)的名义试图探究的现代科学宇宙一样。【15】他通过自己数学和形而上学的茧来提升自己。[10]前面的证据应该足以说明,拉康认为帕斯卡尔的论证方法和他的赌注恰恰不是一个基督教信徒式的,更不是被任何种类的宗教信仰茫然诱惑的人所作出来的论证。拉康不仅认为在反思帕斯卡尔如何看待事物时,提醒阅听人注意到他的无神论是合适的——他还特别强调,在他看来,帕斯卡尔更大的形而上学框架有致命的缺陷,因为他试图以捍卫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旧神来抵抗现代性的攻击是不成功的。然而,我们必须要回应加拉格尔(Gallagher)关于《拉康与(avec)帕斯卡尔》一文的标题:拉康认为在理论上有价值,在精神分析上尤其与帕斯卡尔的赌注相关的东西是什么?
1963年11月20日,突然取消的第十一期研讨班(LesNoms-du-Père)的开头内容,包含了对帕斯卡尔式上帝的重要观察。其中,拉康说:
帕斯卡尔在他《思想录》(Pensées)手稿开头写到的是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上帝,而不是哲学家和科学家(学者)的上帝。可以说,正是我已经逐渐让你们习惯于这样去理解的: 上帝(un Dieu)是一个人在现实中遇到的不可接近的(inaccessible)东西(ça se rencontre dans leréel)。 它是由不可欺骗来表示的——焦虑[由此而起]。[11]
在将帕斯卡尔式的神性与“不可接近”的“真实”联系起来之后(在其他地方,拉康同样地把上帝限定为不可知的[12]),拉康在介绍“以父之名”的主题演讲中继续反思亚伯拉罕牺牲以撒,以及卡拉瓦乔(Caravaggio)著名的艺术描绘。[13]【16】同样的,拉康也在他后来1962-1963年的第十期研讨班中使用了这个核心命题:根据精神分析,焦虑是不欺骗的一个影响因素[14](所有其他影响因素的真实性都被压抑、被其他心理防御机制削弱了)。的确,拉康可以公正地用他自己的术语将以撒的《旧约》之神描述为一个超然的、异域的实存者,在祂神秘的遮盖力(opacity)和不可预测的无解(inscrutability)中,引起祂忠实臣民的焦虑。帕斯卡尔自己曾强调,他反对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和类似的认识论自信以及雄心勃勃的各种形式的现代哲学和科学,上帝对有限的人类心灵令人不安的不可知。从第十期研讨班开始,拉康发展了他关于献祭的论述,集中体现在帕斯卡尔的“上帝对亚伯拉罕的要求”的论述上(拉康还在这一点上提到了犹太教的割礼仪式[15]),对神性的各种概念都有变革性的预示。对于拉康来说,帕斯卡尔焦虑地强调上帝的不可接近和不可知,不仅揭示了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神性,而且揭示了所有神的神性。鉴于人与神之间的种类差异,所有的神都是奇怪的、外来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可理解的。更重要的是,这种神圣的不可思议,在人类与他们的神或众神相比较而显得脆弱和依赖的背景下,引起焦虑。这种焦虑可以以某种迫切存在的问题的形式得以表达,例如:这个神圣的他者想要什么?【17】对于我们的神或众神来说,我们是谁或什么?我们讨喜于我们的神吗?我们要成为什么以及怎么做才能安抚祂们?
当然,宗教祭祀是为了讨好神。拉康补充他的论点道,关键的扭转是参与祭祀实践的策略(作为祭神的宗教仪式的缩影),并不是说献祭的对象是由一种神的先验自信的确定性所引导,这种自信来自于众神已经下达了精确的指令和指示,明确了他们的利益和欲望。神的欲望是神秘而令人不安的,因为对信徒来说,一切似乎都取决于这些未知的念头是否得到满足。拉康声称,献祭的目的是“捕捉”这个神秘的、难以捉摸的大他者(Otherness),通过献祭的礼物迫使祂决定祂想要什么,从而诱捕祂。通过仪式的架构,诸神生来就渴望得到供奉给祂们的东西。祂们可怕而沉默的嘴,被预先安排好的祭祀仪式先发制人似地塞满了安抚物。[16]
在拉康的解读中,帕斯卡尔的打赌是一种面对神化且神秘的大他者(deified-but-cryptic Other)时应对焦虑的手段,是一种要求献祭的手段。[17]这个赌注的献祭维度,包含了它对一种基督教伦理的放弃,[18]具体地说,是对“欢爽的放弃”[19](这种“欢爽”,对于帕斯卡尔来说,相当于罪恶的浪荡者的堕落 )。那些把赌注押在基督教上帝存在上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人——上帝的存在使他们的显性行为符合秩序,这与基督教的放弃精神有关,其中无节制的、过度的快乐和痛苦被抛弃了。
【18】拉康将这个赌注与帕斯卡尔对博弈论的贡献联系起来。帕斯卡尔以数学上的概率论及其他事情而闻名,得益于他同时代的贵族常以博弈为消遣(让我们能够精确地确定一罐钱是如何在游戏玩家之间分配的,而游戏必须提前停止)。这些喜好博弈的同时代人都在《思想录》上著名的巴黎地址中可见。拉康把帕斯卡尔的赌注描绘成一个组合游戏,类似于机会游戏,娱乐他那些喜好消遣的贵族。[20]
拉康在第12期研讨班(《精神分析的关键问题》[1964-1965])中,发表了一些尖锐的评论,认为帕斯卡尔的赌注是一场机会的组合游戏。他说:“赌注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风险。当一切都说了,做了,没有什么比游戏更能抗拒风险。博弈游戏限制了风险。”[21]博弈和博弈论在最小化损失风险和最大化获得机会方面至少是同等重要的。[22]
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看,博弈游戏,包括帕斯卡尔的打赌,本质上是防卫。它们是遏制、控制和最小化风险的方法,否则可能会让潜在和实际受压抑的博弈者感到焦虑,或者已经被受压抑的过去所压倒(比如弗洛伊德的孙子玩的去/来游戏[Fort-Da game],这个[像缩筋一样放出去又收回来的]圈绳游戏是一种努力驯化之前痛苦经历的反应,即孩子的母亲不可预测的间歇性离开[23])。【19】帕斯卡尔在他对博弈论的贡献中,展现了他显要的数学和智力才能来限制和控制那些不受约束的偶发事件。[24]数学概率论的基础是帕斯卡与皮埃尔·费马(Pierre Fermat)的通信,现在和未来之间的距离从完全不透明变成了部分半透明。[25]因此可以预见和管理未来的风险。[26]
同样在第十二期研讨班的同一部分(1965年5月19日),拉康很快补充说:“这是游戏与幻想的关系。游戏是一种毫无冒犯性的奇幻游戏,其结构十分保守。”拉康在第十二期研讨班上关于帕斯卡尔和游戏的评论中指出,帕斯卡尔的打赌既是一种防御风险和焦虑管理的练习,也是“一种在其结构中呈现为无攻击性和保守的幻想”。 但是,这一迹象暗示出了许多问题:这个赌注试图“掩盖”(masquer)或“遮盖”(cap)什么风险? 这个赌注本身又会有哪些风险呢? 什么是被帕斯卡尔这种特殊组合的机会游戏赌注所扬弃/升华,同时又被削弱和保留的幻想?
至于这个赌注试图掩盖或遮盖的风险是什么,拉康通过将帕斯卡尔赌注与黑格尔1807年《精神现象学》中著名的主奴辩证法进行比较,提供了一个暗示。[28]【20】拉康将这种特殊的辩证法描绘为也涉及一种赌注——具体地说,是他/她的一场赌博,他/她通过毫不畏缩地与“绝对的主人”,即死亡,斗智斗勇而成为主人。在拉康的眼中,黑格尔式的主奴关系,正如他有一次所说,比帕斯卡尔的赌注“更诚实”。【29】这是因为黑格尔的未来主人(即死亡)真的冒着完全湮灭的风险,而没有任何暗示,也没有任何在天堂或地狱中玩命存在的前景。在黑格尔看来,真正的风险是失去一切却没有任何补偿,既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得到更好的生活,也没有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来世。[30]拉康认为帕斯卡尔使用他的赌注是为了,至少部分地,控制和堵住这种完全损失的风险。[31]
这并不是说死亡完全被帕斯卡尔的赌注的参数所掩盖。如果事实证明(基督教的)上帝不存在,那么对帕斯卡来说,死后就没有生命。然而,根据他打赌的组合模式,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上帝存在,没有来世仍然可以与任何一种打赌方式配对。
帕斯卡尔在他的宗教信仰中争辩说,如果一个人打赌说复数的上帝是存在的,但结果证明这个大全的祂不存在,一个人仍然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就像上帝存在一样(这一点正如我随后将展示的,基于帕斯卡尔对基督教关于美好生活的伦理教导的信仰,直接受到拉康-弗洛伊德式的“精神分析伦理学”的挑战)。据说一个人会以一种敬畏上帝的方式,更快乐和更满足地在这个世界上行动,不管他/她最终是否会因这样的行为得到来世上天堂的奖励。[32]【21】正如帕斯卡尔在他的赌注中向他的收信人保证的那样,“如果你赢了,你就赢了一切;如果你输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失去”[33],他很快就提到了后一种结果,“一个等于零的损失”。[34]这种保证很可能是促使拉康将帕斯卡尔赌注描述为最小化或消除风险,并将它与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进行对比的原因。
对帕斯卡尔来说,不管有没有上帝的存在,依然可以让自己在没有神性、没有来世的预示下行事,诸如此类的行为会导致无聊、不安、填不满的饥渴和堕落的悲惨生活。尽管没有在地狱深渊中遭受永恒的痛苦的任何惩罚措施,情况依然如此。在帕斯卡尔看来,不管死后是否有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他者来进行审判,恣意妄为、不思悔改的浪荡者的生活本身就已经是这种享乐主义者对他/她自己施加的一种不必要的严厉惩罚。通过简单地打赌,上帝是存在的,并因此而生活,一个人很容易既避免了死后在地狱的可能性,也避免了现实中在地球上的地狱生活。正如帕斯卡尔自己强调的那样,一个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但是,正如拉康所暗示的,在一场赌注中,一个人在其中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就表明并不是一场很大的赌注。[35]
注释:
1.(Jacques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Problèmes cruciaux pour la psychanalyse, 1964-1965[unpublished typescript], session of January 20, 1965)
2.(Jacques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IX: L’identification, 1961-1962 [unpublished typescript],session of January 17, 1962)
3.(Pascal, Pensées, §68 [pg. 48], §201 [pg. 95], §427 [pg. 158])
(Jacques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 L’angoisse, 1962-1963 [ed. Jacques-Alain Miller], Paris:Éditions du Seuil, 2004, pg. 83)
(Jacques Lacan,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X: Anxiety, 1962-1963 [ed. Jacques-Alain Miller; trans. A.R.Price], Cambridge: Polity, 2014, pg. 67-68)
4.(Lacan,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II, pg. 239-240)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IX, sessions of January 17, 1962, May 16, 1962)
(Jacques Lacan, “Conferencia de Lacan en Londres,” Revista Argentina de Psicología, 1975, pg. 138, https://ecolelacanienne.net/wp-content/uploads/2016/04/1975-02-03.pdf)
5.(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session of January 20, 1965)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s of December 15, 1965, February 2, 1966)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VI, pg. 337)
(Jacques Lacan, “Introduction to the Names-of-the-Father Seminar” [trans. Jeffrey Mehlman], Television/AChallenge to the Psychoanalytic Establishment [ed. Joan Copjec], New York: W.W. Norton and Company, 1990, pg.90)
6.(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session of January 20, 1965)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 of December 15, 1965)
(Jean-Louis Chassing, “Le songe et le réveil,” La célibataire: Revue de psychanalyse—clinique, logique, politique,no. 13, Lacan et Pascal, Autumn 2006, pg. 17)
7.(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 of June 1, 1966)
8.(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VI, pg. 165)
(Adrian Johnston, Infinite Greed: Money, Marxism, Psychoanalysi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23[under review])
9.(Pascal, Pensées, §199 [pg. 89])
10.(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IX, session of January 17, 1962)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session of January 20, 1965)
(Jacques Lacan,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2 décembre 1975,” Scilicet, no. 6/7, 1976, pg. 54)
11.(Jacques Lacan, “Introduction aux Noms-du-Père,” Des Noms-du-Père [ed. Jacques-Alain Miller], Paris: Éditionsdu Seuil, 2005, pg. 92)
(Lacan, “Introduction to the Names-of-the-Father Seminar,” pg. 90)
12.(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s of February 2, 1966, February 9, 1966)
13.(Lacan, “Introduction to the Names-of-the-Father Seminar,” pg. 90-94)
14.(Lacan,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X, pg. 76, 116, 160, 173, 218, 261, 297, 312)
15.(Lacan,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X, pg. 80-81)
16.(Lacan,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X, pg. 277-278)
(Jacques Lacan,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XI: The Four Fundamental Concepts of Psychoanalysis, 1964
[ed. Jacques-Alain Miller; trans. Alan Sheridan], New York: W.W. Norton and Company, 1977, pg. 275-276)
(Jacques Lacan, “Science and Truth,” Écrits, pg. 741)
(Richard Boothby, Freud as Philosopher: Metapsychology After Lacan, New York: Routledge, 2001, pg. 247-248)
17.(Brunet, Le pari de Pascal, pg. 125)
18.(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VI, pg. 109)
(Souriau, L’ombre de Dieu, pg. 53)
19.(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VI, pg. 18)
20.(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VI, pg. 117)
(Alban Krailsheimer, Pascal, New York: Hill and Wang, 1980, pg. 17)
21.(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session of May 19, 1965)
22.(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session of May 19, 1965)
23. (SE 18: 14-17)
24.(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 of February 2, 1966)
25.(Keith Devlin, The Unfinished Game: Pascal, Fermat, and the Seventeenth-Century Letter that Made the World Modern, New York: Basic Books, 2008, pg. 6, 149)
26. (Devlin, The Unfinished Game, pg. 2, 52, 149)
27.(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 session of May 19, 1965)
28.(G.W.F. Hegel, Phenomenology of Spirit [trans. A.V. Miller],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7, pg.111-119)
29. (Jacques Lacan, “The Subversion of the Subject and the Dialectic of Desire in the Freudian Unconscious,” Écrits, pg. 686)
30.(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 of February 2, 1966)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VI, pg. 115-116, 178, 366)
31. (Jacques Lacan, “Allocution sur les psychoses de l’enfant,” Autres écrits, pg. 364)
32.(Pascal, Pensées, §418 [pg. 153])
33.(Pascal, Pensées, §418 [pg. 151])
34. (Pascal, Pensées, §418 [pg. 115]) (Pascal, Pensées, §418 [pg. 151]) (Brunet, Le pari de Pascal, pg. 66-68, 80, 127-128)
35. (Lacan, 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XIII, session of February 2, 1966) (Brunet, Le pari de Pascal, pg. 81-82, 88-89, 118, 127-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