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野食
读周作人的《故乡的野菜》,那些回忆故乡的文字,让我倍感亲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故乡自有凋敝处,人却常怀晴朗时。古歌云: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岁月渐长,脱掉苦涩,有些记忆焕发温馨,酿造成酒,品来顿觉滋味深远。
算来离开故乡差不多也有三十年了。三十年,时间不算短,故乡有时远,有时近,每次想到心思会变得柔软。那些记忆就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呆着,里面有故乡让自己想念的人,也有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的野食。
夏秋,田里会碰见香姜和马葡。尤其秋季玉米地里,发现后会是一个惊喜。香姜是故乡的叫法,类似北京街头卖的“姑捻儿”,草本,绿叶,贴地而生,果实如气泡,大如拇指,小若黄豆,成熟时皮淡黄,味酸有香气。马葡棵比香姜大,结果如圆瓜,深青,鹌鹑蛋大小,完全熟后散发迷人香气;但只能嗅,不能吃。有些小孩子忍不住香气,剖食马葡,往往大苦而弃。这两样东西不鲜见,诺大田间,乡人也无意寻找,差不多都是意外见到。孩子碰到了最欢喜,手中把玩的快乐,自然又天真,常常胜过品尝的滋味。
黑楝豆(学名龙葵)田间地埂,蔓草荒芜的地方多。它植株如果不被破坏,可以长得很高很大,蓬大如树形,植株秀美,开零星白花,花落结青浆果,紫黑乃熟,味道酸甜。路边或野草中,它挂满果实的意象是丰富,能不断摘吃的感觉很棒。它的株形,总会令人想象是一棵大树。我曾因此移植了许多,移植到家自家门口空地里,一场雨后,成活,疯长,从不让人失望。
小麦出穗不久,麦地浓绿翻滚,散发春天的芬芳。上学路上,会拔提灌浆的穗头,类似拔蒜苔,手劲儿要巧,拔出麦秆,一头软软的,淡白色,放到嘴里用牙轻咬,杆头散发点点甜,是的,孩子就贪恋那点点甜。当然,这事只能偷偷做,败坏即将成熟的粮食,大人见到了会呵斥追骂的,即使他们也曾偷偷这么干过。
秋天某个午后,几个孩子一块儿去河道里放羊。河东柏油马路,河西村庄,还有大片田地。田地里满是绿油油的豆棵,还有藤秧覆盖爬满的红薯。羊在河道里,温顺埋头吃草,孩子们无所事事,玩水,扎青蛙,去豆子地拔豆棵,到红薯地扒红薯。结满累累豆荚的豆棵很难拔,要双手伸到豆棵底部,握紧使足劲向后,才能将豆棵拔出,有时豆棵拔出来,人也闪坐到地上。扒红薯容易,扒开蔓秧,即露出土埂,看准根部位置,手切下去,顺根摸瓜,一带一串。有些红薯长得胖,根土都被撑裂了,露出褐红的皮儿,这样就更好扒了。有了红薯和豆棵,在河堰上扒开黄土,掏深槽,把带鲜土的细挑的红薯搭槽上,覆上了一层豆棵,再加了大把干草,然后拿出火柴点着,一个个站在旁边,看大火烧将起来,燎出一堆烟,豆荚在熊熊火苗下噼里啪啦直响,悦耳极了。火烧完了,灰里落下熟豆子,更有半生不熟的红薯,一番捡拾抓抢,豆子苦香,红薯糯脆和甜,还有人人一嘴的黑。
冬天,有时会拔田野沟边的茅根。茅根白白粗线一般的茎,刚拔出来,搓掉上面的细土,放嘴里嚼,口腔里生出一丝淡淡的特别的甜,像甘蔗,像甘草片,如此宝贵,让人暂时忘掉冬天的漫长和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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