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回忆的电影——米泽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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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蒂姆伯顿导演的《大鱼》。
这部电影是在2003年拍的,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年份。因为在这一年,我一本书都没有写。
听起来很像是成名作家或者拿写作当创收兼职的人才会说的话,但我并不是这种情况。当时的我只是个无名新人,虽然有创作思路和文稿,但却没有出版方向*。即便得以出版,前途仍是一片迷茫。我当时认为自己的小说家之路说不定就要到此为止了。
(没有出版方向:所谓文稿就是《再见妖精》,一开始是作为“古典部”系列第三作来写的,不过当时整个系列陷入了停滞状态,因此就没了出版方向)
于是我就开始各种胡思乱想起来。我到底具备怎样的才能呢?我的才能真的足够写小说吗?世间能够突破想象力极限来创作猎奇故事的作家比比皆是。或言之,能顺利流畅创作的作家更多了。而我绝对算不上其中之一,我的想象力很难说丰富。我写不了猎奇故事*,因此才落到这个窘迫境地。
(猎奇故事:我确实连续写了很多异想天开的故事,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我发现自己也不是不能写奇谭诡事……)
我大概是不行了吧?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越想越沮丧,甚至开始觉得要准备转行重新规划人生了。一边沮丧着,一边思索下次如果有约稿还要不要接受呢?我的人生将要和虚构创作彻底断绝关系了吗?恐怕大家都隐约意识到了,对人类来说,生活中没有故事真的也不打紧*。就算不再执着于写故事,好像也……
(没有故事也不打紧:没有故事当然是无所谓的。可一个没有文化的文明是多么脆弱啊。只剩下睡觉和工作的文明,即便光从效率层面上来看,我也不认为这种文明是优秀的……话虽如此,一切文明还是要以填饱肚子为基础,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正是在这段时期里,我看了《大鱼》。
老人在临死前仍深深热爱着故事。儿子对父亲的反抗不单单出于叛逆,更是由于没有领悟人生皆是故事这个理念。我觉得这个搭配非常有趣。因为世上大多数故事都会把年轻人写成憧憬故事,而老人则因为年轻人过于追求故事性而感到苦恼。
《大鱼》有无数充满电影美的画面和令人心旷神怡的表演。穿过森林隧道抵达桃源乡,停止世间的命运相会,在越南从军遇见的少女。父亲用一个又一个故事装点了自己的人生,装点到一塌糊涂。、儿子本以为所有故事都是父亲编造的,但却透过故事了解到父亲真实的人生……
我能理解部分观众的感受。到底哪个故事是编出来,哪个故事是真的呢?根本无从区别,这可能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如坐针毡。“故事就是故事,原封不动地接受就行了”,这种言论果然还是太理想化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有趣,其他都排在有趣之后。被卷入父亲的故事和游戏里的现实主义者,在临终父亲的病榻前像蹒跚学步的婴儿一般磕磕绊绊地讲起自己的故事。讲完一个故事,估计会接着讲起另一个故事。
新的叙述者所讲故事没有之前那么好*。比起上一辈那些夸张至极的故事,新叙述者的遣词造句都透着不成熟。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不能期待新人一上来就舌灿莲花、口若悬河。
(没有之前那么好:不可思议的是我完全不记得儿子所讲的故事了。我只记得听了儿子的故事后,父亲那副满足的表情)
但是,他开始讲了,讲故事本身就是意义。看到儿子讲故事的样子,我感到很是舒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产生某种胜利感呢?仿佛在看时代剧里惩恶扬善一瞬间时产生的净化感,所谓卡塔西斯式*宣泄。“就得这么做才对”,我心里如此说道。故事因人而异,内容参差不齐。然而,“讲故事”本身是不可能被否定的。《大鱼》之于我的意义就在这里。
(卡塔西斯:希腊语净化,亚里士多德用它来形容人们观赏悲剧得以排解日常生活的郁结情绪,现代概念不再局限于悲剧,广义上的压抑宣泄都可以称为卡塔西斯)
这就是我在看完电影那一刻的直观感受。
不论以何种形式,哪怕故事讲得不是那么好……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讲故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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