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奶奶的往事

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我妈妈也没见过，我们连一张奶奶的照片都没看到过。听爸爸说，奶奶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得了大病，没钱医治，就这样干等着被病魔一天天摧残身体，直到咽了最后一口气。

小时候我爸爸出远门打工，家里面的农活由妈妈和爷爷一起操劳，爷爷经常早出晚归，直到我睡着了也没见到他人，妈妈呢总在农忙的时候有些火大，我不敢惹她，怕被打。那个时候弟弟还小，我们玩不到一块儿，妹妹还没出生，村里的其他孩子都由各自的奶奶带，我和弟弟没人带。有一次，我在村里祠堂的走廊玩，一个奶奶在带孙子，她就跟我说我长得像奶奶，说眉眼很像，我就问我奶奶是谁。我还小嘛，七八岁的年纪，还不知道生命中会有奶奶这样的亲人角色存在，这个奶奶见我感兴趣，就聊起一些关于我奶奶的往事。

我奶奶比我爷爷小十多岁，据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到过爷爷的身份证，出生日期是1927年，照此推论，我奶奶出生的时候中国到处在打仗。那个时候日子苦啊，不仅没有吃的，天天啃树皮，野草野菜都吃光，还每天担惊受怕的，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他们是怎么长大成人的。

爷爷奶奶是60年代结婚的，奶奶的彩礼就是一担谷子，别无其它，随的嫁妆是一个箱子，也没什么了，这些东西在那个年代都很稀有，我说的是贫困农村，城里就不知道了。奶奶长得很高大，个头跟爷爷差不多，一米七，在南方属于很高挑了，而且她很聪明，能干，就是说话有点毒，经常和爷爷吵架，甚至动粗。我也是听说，不知道真实情况。我爷爷在的时候，从未提起过奶奶，只是他的房间里一直留着一个老木箱，这是奶奶的嫁妆，里面有几件奶奶的旧衣物。我们这边的农村有一个习俗，人去世之后，所有衣物都会被一起烧掉。爷爷平常是挺迷信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有点出乎我意料。爷爷住的是厢房，很小的一间房子，里面除了一张床，就是那个箱子，我和弟弟无论在他床上蹦跶多厉害都不会被说，但只要爬上那个箱子，爷爷的大巴掌就会立马扇下来，我和弟弟只能嗷呜哭了。

有关奶奶的记忆还有一场大洪水，就是这场大洪水差点将她拖走，后来不知怎么的，生病了，一病不起，村里人迷信说是染了邪门的东西，也不知真假。无法证明的东西，我也不敢去否定它。就像人类向宇宙发问，我是不是一切的主宰？现在还不可以证明，所以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但是高傲的人类会时常假装谦卑地说，人类不是主宰，要警惕威胁的存在。我就猜想，村里人说的奶奶在洪水里染上一些邪祟的东西，应该是细菌病毒之类的东西，凡是不能解释的，村里的人都称之为邪祟。我到了中学之后看书才知道细菌，病毒之类的存在，在古代，还有一个词，叫瘟疫。

那场可怕的洪水发生在80年代，爸爸才十来岁，他讲过给我听，说当时全村子的房屋都被淹了，人跑到了山上，那些牛啊猪啊鸡鸭鹅来不及转移就被淹死了，他们在山上待了好几天，村里有些老人跑不掉的就被淹了。当时奶奶身体还很好，洪水冲毁村子的时候，奶奶想下山拿点粮食，没想到整个人被水带走好一段距离，人也伤得不轻，就这样染上了疾病。

关于奶奶的往事还有一辆她亲手设计制作的摇摇车，专门给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坐的，陪伴过伯伯，姑姑，爸爸，还有其他爷爷奶奶的孩子，以及各个叔叔伯伯的孩子。以前不像现在有那么丰富的婴幼儿用品，就算有，也买不起，所以就动手做了。奶奶做的这辆摇摇车，传了整个村的小孩子，我和弟弟生于90年代，都还坐过呢。摇摇车是实木做的，记忆中的它已经都磨得很光滑了，黑溜溜的。村里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小孩子坐在摇摇车里，他们就会聊起这摇摇车陪伴过哪些小孩，顺带提起一段又一段的往事，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听得很仔细，尽量去捕捉一些关于奶奶的事情，可惜都比较零碎，我也没能在这些零碎的事情当中还原得出一个真实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