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
前些天教孩子们读《草原》,读到老舍笔下内蒙草原的无边美景时,忽然就想起了电影《牧马人》的片头。其实,这部电影已经是很早之前看的了,但我至今都记得电影一开头的场景设置,牛羊、远山,草原与蓝天相接,近镜头中的野草、野花、男人,这样的组合出奇得没有任何的违和,难得的清新。
不得不感叹,以前的导演真的很会表演美。还有,敕勒川真的很美。
另一个叫我难忘的镜头是秀芝和儿子送灵均去北京,一家三口坐在牛车上,小朋友的脸红扑扑的,可爱得紧,好奇地问父亲北京是什么样的,天真地想象着首都北京,而父亲却因为过往种种显得有些沉重。妙就妙在,此时导演的镜头下,父亲的背景是暗色的,儿子的背景是亮色的,明与暗的晨曦被分明又不分明地分割开,各自都有各自的隐喻义,景色饱含了感情。
不过,更让人喜欢的倒还不只是电影的“写景”,而是它的“叙事”。
简单来讲,导演不贪心,叙事很干脆,转场很干净。整部电影的叙事节奏、转场设置,包括回忆式的“笔法”,不断让我想起希区柯克的《惊魂记》,尽管两者在表现题材来讲几乎天差地别。
我们不禁可以发现,以前中国的老电影,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和国际经典影视制作接轨的,也的确很可以媲欧美的一些殿堂级作品。
不过,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最重要的是在《牧马人》中收获到的那个年代有关爱情、有关人生的真谛。
李秀芝与许灵均的爱情,在今天也许已经不复存在了。当然,他们的爱情,和《泰坦尼克号》的西方爱情是不一样的,他们没有所谓一见钟情,没有经历所谓惊心动魄,更多是陪伴,是相依相守,是艰难的岁月中不抛弃彼此的真情。
当许灵均见到了从美国回来的父亲,父亲身边那个漂亮的女秘书问灵均,他的太太能不能理解他时,灵均说,“人是万灵之长,智慧的差异是很小的。经历,本身也是文化”,灵均不嫌弃秀芝没有文化,同样的,秀芝也不嫌弃灵均一贫如洗。当许灵均被平反,获得了“政治新生”,欣喜若狂,秀芝说,“政治新生?在我眼睛里,你还是那个你”,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爱情。
敕勒川治愈了许灵均,李秀芝治愈了许灵均,草原人民更治愈了许灵均。
在敕勒川,灵均遇到的这群草原人民淳朴、可爱、勤恳,热爱劳动,使他不断地感慨,又不断地感念,“里面没文化的这群人,让人觉得可爱”,“如果没有这群善良和淳朴的人们,也许我今天就见不着您了”,这群人是真实的光荣的劳动者,这部电影毫无矫揉造作地赞美了共和国初期轰轰烈烈的劳动图景。在这群当人中,灵均找到了人的价值,也找到了人的温暖。
电影无疑是深刻的,它直面了许多看似难以讲明的宏大命题——政治、国家、个人与集体……对于这些问题,影片不避讳,也不迎合,不拘泥于民族主义,也接受民族间的文化差异,它选择用更加温和和深入人心的方式,借主人公之口坚定地表达和捍卫我们国家的“集体主义”。
“我发现大陆的知识界,很关心所谓国家大事。”
“这是因为,在中国,国和家的关系太密切了。国的命运,也是家的命运。”
“在美国San Francisco化学公司就是我的王国。在外国讲个人的荣誉,讲竞争。”
“爸爸,您有您的荣誉感。我大概是在集体生活中习惯了,就很重视我们国家的荣誉感。”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种表达在这部电影中意外得不虚伪,一点儿也不是单纯的政治图解,让人有深刻的认同感。而这样深刻的认同感,在今天的电影中,已经很难出现了。
我多么希望,在我们今天的影视剧,也能坦坦荡荡地讲几句,而不是靠简单的大刀阔斧去避开所谓的“尖锐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