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教养

去柏林打工。下班后，独自走进街边一家门面不大的韩国料理店。当时八点多了，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客人不多。老板兼跑堂是个韩国老头，并不十分热络。我坐了一会儿，老头才不紧不慢地上来问我要点什么——在此之前，还是我自己从旁边的桌子上找了本菜谱。

点了一份辣炒鱿鱼饭，正好10欧；老头问我要不要饮料，我说不用。

饭菜的味道不错，我坐在那，静静地享用一个人的晚餐，就当是犒劳自己异地打工的辛劳。饭后跟老板说买单，老头过来，把一份账单放在我的桌上。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放下账单后并不在我桌边等我付款，而是退开几步，站到离我几步开外的一张桌子后面，眼睛看向别处。

我的心头顿时一暖——在德国饭店用餐，给小费是约定俗成的事，给多少不一而足，客人们通常会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凑个整，比如吃9块的给10块，18的给个20。可我点的餐不多不少刚刚好10欧，整得不能再整了。另外，老板开店怕是有年头了，来往的客人见过不知多少，他大约看到了我打工人的装束、看到了我工作一天后的“满面尘灰烟火色”、看到了我都没舍得给自己点一份饮料。退开我几步之外，正是不想给我付小费的压力。

我把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我冲老头点点头，他也朝我微微一笑，就此别过。

桌上除了一张10欧的钞票，还有一枚硬币。

从店里出来，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老头的举动——有些细微的体贴，不霸道不强势，却在无声处照顾着你的自尊，直入你的心房，需要多少阅历和用心才沉淀得出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