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戈达尔
查看话题 >再见语言，再见戈达尔｜当一位电影大师选择「死于安乐」
9月13日下午，电影大师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逝世，享年91岁。据悉，戈达尔选择在瑞士接受被授权和监督的“协助自杀”，他其实并未生病，只是觉得活着太累（精疲力尽）了。
正如影片《精疲力尽》中梅尔维尔所言——成为不朽，然后死去，这样的死亡方式，高度统一于戈达尔自由不羁的人生性格。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社交平台说：“让·吕克·戈达尔在法国电影界崭露头角，随后便成为一位电影大师。作为新浪潮电影人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位，他创造了一种完全现代化、极度自由的艺术风格。我们失去了一个国宝，一个天才的眼光。”
导演贾樟柯第一时间发文悼念：电影是每秒24格的真理，以此表达了自己对戈达尔的由衷敬意。而导演王家卫也相继抒发了对戈达尔的哀悼，他写道：天行而神会，游艺而道存，感谢高达，永远的战士。
作为法国新浪潮的「头号人物」，戈达尔在长达半个多世纪里大胆挑战并颠覆传统的电影制作，在浩瀚的电影史上锻造了不朽的影像传奇。而今浪潮已逝，但电影在场，再见语言，再见戈达尔。
戈达尔的职业生涯不同于任何人，他最初是一名评论家，但由于对当时的法国电影质量极为不满，于是他开始制作自己的电影。在长片首作《精疲力尽》之前，戈达尔已经拍了五年的纪录片和短片，从1955年的《混凝土作业》开始，一直到1958年的《夏洛特和她的情人》和1959年的《所有男孩都叫派翠克》。尽管他的经典作品清单确实很长，但《精疲力尽》仍然是他最著名和最受尊敬的作品，也是法国新浪潮的代表作。当然了，诸如《随心所欲》《蔑视》《女人就是女人》《狂人皮埃罗》《法外之徒》《周末》等其他作品在当时也极为有名。
戈达尔常常以吸烟成癖的导演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他戴着墨镜，沉迷于存在主义的洞察、革命的政治议题和关于艺术的激进思想之中，但他的职业生涯远不止于此。他的电影作品从类型解构主义到政治讽刺，旨在探索出一种艺术形式的创作新路径。在整个过程中，戈达尔一直是一位分裂的人物，他的诸多作品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质疑，但同时也凸显出法国社会和整个世界的文化和知识倾向。
他留下的精神遗产与他的成就一样复杂，无法被轻易归类。在电影史上，很少有导演对电影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他的实验影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大胆和奇特，即使是更偏向“传统”的作品也试图在剧情电影制作的局限性中实现突围。
从这个角度看，戈达尔的逝世具有极为重要的象征意义，毕竟多年来，他一直是法国新浪潮中最后一位在世的成员。新浪潮的许多贡献者都是从颇具影响力的《电影手册》影评人身份开始进入电影行业的，在联合创始人安德烈·巴赞的指导下，他们思考“电影”这种媒介的美学潜力，同时由于整个城市电影俱乐部的激增，他们也深谙当时的好莱坞风潮。
戈达尔的“新浪潮”同行者包括弗朗索瓦·特吕弗、埃里克·侯麦、克劳德·夏布罗尔和雅克·里维特，以及“左岸派”电影的代表阿伦·雷乃和阿涅斯·瓦尔达，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职业生涯的后期仍然坚持着自己繁复的电影创作事业。然而随着他们的逝去，戈达尔最终成为法国新浪潮的唯一火炬手，尽管他越来越孤立于电影界以及整个外部世界。
戈达尔的电影职业生涯长达67年，近年来，他倾向于以《电影社会主义》和《再见语言》为代表的散文电影美学创作，尽管这些影片更为小众、极端和疏离，但也给一部分影迷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称赞戈达尔拒绝墨守成规，敢于打破传统。
当谈到他的最后一部电影《影像之书》时，戈达尔称，这是一部围绕电影剪辑、文学文本和古典音乐对电影产生本质影响的万花筒式的反思之作。戈达尔曾凭借本片荣获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特别金棕榈奖，评审团主席布兰切特在宣布戈达尔获奖时说，这部电影“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我们甚至无法以（与观看其他竞赛片）同样的方式来看待它”。
“用图像和文字来讲述历史，让电影本身说话。”戈达尔在采访时以他的母语瑞士法语说道，“我试图找到一些绘画的语言，音乐的语言，电影在无声时代也有类似表现力，但它现在已经失去了这种魅力，取而代之的是所谓的有声电影。”
对于戈达尔而言，电影史的另一个转折点则是数字流媒体和视频点播服务的出现。他认为电影的一大损失是DVD碟片在某种程度上的终结。“人们用Netflix等方式观看一部电影，他们不再真正去电影院了。”
在2021年新冠病毒大流行的高峰期，戈达尔参加了一场令人难忘的线上大师班。“这将对我的创作产生影响，但不是最直接的，”戈达尔在谈及疫情时说道。“病毒是一种传播形式，它肯定会被谈论一两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因此而死，我们只是被迫接受一种限制性的生活而已。”
戈达尔最终选择“死于安乐”，他成全了自己，也主动式地彻底抛弃了他者的世界。如果要说遗憾的话，可能是影迷们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欣赏他的新作了。其实早在2019年，戈达尔曾透露过一些拍片细节，他说自己继《影像之书》之后还有一个电影项目，尽管还没有确定片名，但已经有了一个故事雏形——讲述一个黄背心女人与男友分手的故事。
“这部影片不会仅仅是由所谓的档案图像组成，还会有具体的拍摄工作。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演员，我想拍摄那些在新闻频道上看到的人，但需要将他们置于纪录和虚构剧情相互混淆的情境中。”戈达尔补充道。到了2021年，戈达尔还曾表达过退休的计划：“最后再写两个剧本就结束我的电影生涯，然后我会说，再见吧，电影！”
而在2022年2月，第7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官方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段戈达尔的视频。视频中，戈达尔端坐着，抽着烟，谈及他的《影像之书》以及电影回顾展。
对于大多数影迷来说，这或是戈达尔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但只要电影还在，浪潮不朽，就不会是末日的永别。
ELEVEN FILMAG
撰稿｜阿do
排版｜鹿川少女
审核｜NAM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