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时光:一则关于时间的罅记

席勒把时间视为对于人的存在的根本性规定。
伯格森认为,时间是形而上学的首要问题。但凡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世上一切的难题自然都迎刃而解了。
普罗提诺认为存在三重时间:即此在、记忆复现的作为过去的现在时刻、以及临顾当下的想象出的将来会发生的生存情状。
这个想法与施勒格尔不谋而合——“过去的爱,在一个永在的回溯所形成的永不消失的真实中,重新开花,而现在的生命也就携有未来希望和踵事增华的幼芽了。”这段诗意的见解似乎与另一位诠释时间的魔法师——博尔赫斯曾经援引过的一句布瓦洛两相映照:“光阴就在某些已离我远去的时刻消逝。”施勒格尔与普罗提诺一样,认为时间是过去和未来作为回忆和预感进入了当下的生命时刻。而对于博尔赫斯来说,光阴在子夜里流逝,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时光如水般向前奔腾,有着既定的方向,是永不可逆的。
然而狄尔泰较之二者却更近一步,提出一种超时间的时间感:在狄尔泰的理念中,想象才是真正属人的时间。个体的永恒生命的现象,唯有通过想象才是可被设定的。
无独有偶,康德也把时间判定为人的内在感觉,把时间视为一项认识论的问题,将时间置于第一批判中进行考察。他认为主体只有在时间之中才能认识客体;因为只有以时间为坐标,才能确立事物的延续、相继、与并存。
胡塞尔却比二者更为激进,他突围了认识论和生存论,从价值论的角度看待时间,认为时间没有具体的现实性。只有当主体在意向着、直观着的时候,时间才能照进现实。
海德格尔虽然同样认为没有外在于人的永恒的客观时间,但其的见解的推导过程却具有高度的原创性,在《存在与时间》一书中,他先将人与时间一分为二,但最终却凝聚为统一体。他首先强调时间的局限性,其次强调人生命的局限性。生命终有时,所以人的此在是早已被将来预设好的,人是被命运牵引着,引领着走向时间的,他认为时间是人在世界之中的先验结构。
而西美尔则认为,时间作用于人,其实是一种需要被克服的体征,可以说西美尔与海德格尔对于时间的思考完全相反,他指出,如果时间是一种先验结构,人就可以预知自己死亡的时刻,那么就可以更加明晰地筹划自己的一生,然而这个可能性是荒诞的,因此他提出“无时间的本质形式”,认为若使浓缩的生命达到最纯净的形式,必须以死亡来献祭。
至于对时间的克服,我想唯有文学家可以企及这个艰难的目标。譬如普鲁斯特、乔伊斯,他们都通过作品,从而有效地打破外在时间的壁垒,创造出了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内在时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