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为什么建议青年“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
鲁迅说: 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 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读外国书——但除了印度——时,往往就与人生接触,想做点事。(《青年必读书》,1925年) 鲁迅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与他面对逆境的态度有关。 前文说,人生就是逆境之旅。 面对逆境的态度,大致有:顺受之、抗争之;抗争又有二:改良之,革命之;不能顺受又抗争不过,于是又有逃避之。 小结一下,面对逆境的态度有四:顺受之、逃避之、改良之、革命之。 中国文化,向来以儒道佛三家为主流。 鲁迅先生,当然是看了不少儒道佛的书。但是,在他的印象里—— 首先来说佛、道两家。 面对逆境,两家的态度确实更倾向于顺受,或者逃避。 这并不是说,两家没有抗争的要素,而是说,主要的倾向不是抗争。 这个态度,尤其表现在庄子的这句话里:“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所以,据说鲁迅更讨厌庄子;但是鲁迅很赞美庄子的文笔——思想和文笔,是可以分而论之的。) 儒家的态度,相比佛、道两家,倾向于抗争。 但是在改良和革命之间,更倾向于改良。 孔子是不大赞成革命的。所以他更欣赏周文王,而不是周武王。(他对武王音乐的评价是:“尽美矣,未尽善也。”) 相比之下,孟子的革命倾向稍多一些,但也仅是稍多一些而已,主要倾向还是改良。 鲁迅先生写这篇文章是在1925年。 此时的中国,已经经历了改良失败。要挽救国运,只有革命。 鲁迅此时的倾向,是革命。所以,他对顺受、逃避、改良,三条路都看不上。 所以,他建议当时的青年不要看中国书。可以理解。 孟子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鲁迅先生当年的劝告,今天是否也适用呢? 不适用。 因为今天不需要革命。 在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革命。 革命一定是在非常特殊的时刻,才需要的。 又,最近偶然读了列奥·施特劳斯(1899-1973)的一段话: “哲人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来写作:改善而非颠覆政治社会。换言之,哲人之思想的美德在于某种癫狂,但哲人之公共言说的美德则在于温良。哲学本身是超政治、超宗教、超道德的,但政治社会却永远是而且应该是道德的、宗教的。” 施特劳斯倾向于社会改良。 本文似乎对顺受或者逃避的态度,进行了否定? 非也。顺受或者逃避,有时候也是可取的。关键是要认清:“有时候”是“什么时候”。 孔子讲“时中”,讲“无可无不可”。所以,顺受、逃避、改良、革命,都有它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