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要义》摘要和笔记(20221002)
向上心,即不甘于错误的心,即是非之心,好善服善的心,要求公平合理的新,拥护正义的心,知耻要强的心,嫌恶懒散而喜振作的心……总之,于人生利害得失之外,更有向上一念者是:我们总称之曰“人生向上”。从之责坦然泰然,怡然自得而殊不见其所得;违之则歉恨不安,仿佛若有所失而不见其所失。在中国古人,即谓之“义”,谓之“理”。这原是人所本有的,然当人类文化未进,全为禁忌、崇拜、迷信、习俗所弊,各人意识未曾觉醒活动,虽有却不被发见。甚至就在文化已高的社会,如果宗教或其他权威强盛,宰制了人心,亦还不得发达。……唯中国人得脱于宗教之迷蔽而认取人类精神独早,其人生态度,其所有之价值判断,乃悉以此为中心。虽因提出太早牵掣而不得行,然其风尚所在,固彰彰也。
儒家盖认为人生的意义价值,在不断自觉的向上实践他所看到的理。宽泛言之,人生向上有多途,严格的讲,唯此为真向上。此须分两步来说明:第一,人类凡有所创造,皆为向上。盖唯以人类生活不同乎物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也,其前途乃有无限的开展。……第二,当下一念向上,别无所取,乃为真向上。……唯此所谓“人要不断自觉的向上实践他所看到的理”,其理存于我与人世相关系之上;“看到”即看到我在此应如何;“向上实践”即看到而力行之。念念不离当下,唯义所在,无所取求。古语所谓圣人“人伦之至”者,正以此理不外伦理也。
理智把本能松开,松开的空隙愈大,愈能通风透气。这风就是人的感情,人的感情就是这风。而人心恰是一无往不通之窍。所以人的感情丰啬视乎其生命中机械成分之轻重而为反比例,不同乎物类感情,仅随附于其求生机械之上。人类生命通乎天地万物而无隔,不同乎物类生命之锢于其求生机械之中。
中国伦理本位的社会,形成于礼俗之上,多由儒家之倡导而来,这是事实。现在我们说明儒家之所以出此,正因其有见于力行,有见于人类生命,一个人天然与他前后左右的人,与他的世界不可分离。……我说孔子最初所着眼的,倒不在社会组织,而宁在一个人如何完成他自己。【人活在世上,自然少不了利害得失,但除此之外,更要有向上心才符合儒家之义理。如前所述的,以个人为中心,发展出伦理、关系、职业社会等,都是教人如何在社会中生存和发展,而这一切的途径在于如何更好的实现他自己。】
一个人的生命,不自一个人而止,是有伦理关系。伦理关系,即是情谊关系,亦即是其相互间的一种义务关系。所贵乎人者,在不失此情与义。“人要不断自觉的向上实践他所看到的理”,大致不外是看到此情义,实践此情义。其间“向上之心”、“相与之情”,有不可分析言之者已。不断有所看到,不断的实践,则卒成所谓圣贤。中国之所尚,在圣贤;西洋之所尚,在伟人;印度之所尚,在仙佛。社会风尚民族精神各方不同,未尝不可于此识别。
唯中国古人之有见于理性也,以为“是天之所予我者”,人生之意义价值在焉。外是而求之,无有也已!不此之求,奚择于禽兽?在他看去,所谓学问,应当就是讲求这个的;舍是无学问。所谓教育,应当就是教导培养这个的;舍是无教育。乃至政治,亦不能舍是。所以他纳国家于伦理,合法律于道德,而以教化代政治。自周孔以来二三千年,中国文化趋重在此,几乎集全力以倾注于一点。假如中国人有其长处,其长处不能舍是而他求。假如中国人有其所短,其所短亦必坐此而致。【以上这些的着眼点即在于伦理,即情谊关系,以个人为中心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义务关系,再扩充一些,也可以说是情义关系。这个应是中国社会文化的基础,在此之上才会有道德、政治、法律等其他社会控制手段,伦理关系也是中国社会形成发展的主线,上述一切都是围绕它展开的。】
凡是一种风尚,每每有其扩衍太过之处,尤其是日久不免机械化,原意浸失,只余形式。这些就不再是一种可贵的精神,然而却是当初有这种精神的证据。若以此来观察中国社会,那么,沿着“向上心强”“相与情厚”而余留于习俗中之机械形式,就最多。譬如中国人一说话,便易有“请教”“赐教”等词,顺口而出。此即由古人谦德所余下之机械形式,源出于当初之向上心理。
一般都知道,世界各处,在各时代中,恒不免有其社会阶级之形成。其间或则起于宗教,或则起于强权,或则起于资产,或则起于革命。一时一地,各著色彩,纷然异趣,独中国以理性早得开发,不为成见之固执,不作势力之对抗,其形成阶级之机会最少。顾不料其竟有渊源于理性之阶级发生,如上之所说。此其色彩又自不同,殆可以为世界所有阶级中添多一格。——“第七章 理性——人类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