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你要和我结婚吗？哈哈哈！这事我可以笑一辈子！”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笑料，但朋友笑得如此不加掩饰，让我也觉得好笑起来。我也笑，尽管有些疑惑，有些委屈。我很爱跟在别人后面笑，没什么大不了。

我本可以追问－哪里好笑了，或是捍卫－我觉得不好笑，但我只是跟着笑。在朋友发笑的瞬间，那个回忆源源不断供给的幸福感土崩瓦解，像一场大地震。谁会怪地震呢，只能怪建筑不合格。

一切明朗的情绪重新混沌起来，我会被欺骗吗，我爱他吗，他爱我吗，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那个要和我结婚的人，是个可爱的男孩，一双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我说他可爱，忍不住地吻他，他会说我也不想可爱，只想普普通通。承认可爱本来就是十分可爱的行为对吗？

他当然不是无害的，有意或是无意，他的可爱也是利器，伤不伤害我，选择权在他。不，可爱是不会伤人的，伤害我的是可爱的他，是他弄碎了我的心，我却乖乖臣服于他的可爱。至于我的心碎了怎么办，没空去想。

那天他确实喝得很多，神智不清，在一群神智不清东倒西歪的人中间喊我的名字，说他爱我，说到天亮，无数遍。在这无数遍爱我之间，他问我想不想和他结婚。

“佘佳西，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我不想再尝试了，你明白我吗？”

“我不敢相信世界上有人对我这么好，只有你能对我这么好。”

“可是我不配。”

他热呼呼的脸颊，热呼呼的手心，热呼呼的酒气，热呼呼的拥抱烤得我晕乎乎的。他的话像玻璃珠一样在我脑袋里滚来滚去，我抓不住，不理解。我只知道他现在需要我，我现在要爱他。

朋友还在笑，今晚第三次重提这个笑话，我已经提不起笑意。几颗玻璃珠子重又在我脑袋里滚来滚去。头痛。今天很冷。他的话变得可解了。我坐在朋友面前，面无表情，脑袋里在解题。玻璃珠一颗接一颗地爆炸，炸成无数小纸条，每一张小纸条都是一个答案。我伸出手，睁大眼睛，一片也没抓住，落在地上，只想狠狠踩一脚。

我害怕了。他变得极其未知和不可预测，变成一个黑洞，吸引我也让我恐惧。他的可爱变成极其危险的诱饵、陷阱，真希望是我的幻觉。

朋友突然严肃起来，挺了挺身子，说只是玩笑，希望我不要往心里去。我说好。还想说点什么，字卡在喉咙里，一个也蹦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