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一场极度无聊的生活

首先我真的没有觉得自己在活着,我好像死了,看着自己的脸在镜子里很陌生,所以我现在洗脸的时候尽量不抬头看自己的脸,因为很陌生,一旦这种陌生的感觉来了,我就要站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脸好久。
我是谁?
没所谓
我是谁重要吗?
不重要
我会死吗?
会的,就跟万物一样。
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我离开镜子面前,继续吹头发,吹风机的热风既自然也不自然,自然是因为风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不自然是因为在卫生间里,通过插头连接插孔,风热得很快,这是我欣赏现代生活的一个角度,什么都很快,上一秒想的事情,只要执行力足够,下一秒就能实现,各种工具齐全,只需要动动人类高贵的手指就可以一秒实现。但其实我想做的是和冥河水母脸贴脸的在灰暗的深海里游泳。
我曾经隔着显示器的屏幕与纪录片里的冥河水母心灵感应,水母它没有及时回复我,但是我没有伤心,可能那只在纪录片里的水母已经死掉了,也许它死掉后分解后的某个原子现在在我的身体里,还没有在下个月来月经时被排出体外,也许冥河水母的原子会给我托梦也未可知,我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因为我也已经死了,但身体还在运行着。
直到晚上我躺在床上,睡觉前看了几页《现实不是你所见》电子书,kindle的屏幕被我几年前在地铁上人挤人的时候划破了一点点,我观察了一下,在“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直角坐标系的第四象限,我将这个划痕命名为“第四象限的巴黎”,在这个划痕下显示的文字都是残缺不全的,,但根本不影响我对文字的热爱与理解,不影响《包法利夫人》艾玛注定的死亡,不影响牛顿斤斤计较小气的性格缺陷,都不影响。读了几页书之后,我感觉眼睛开始看不清楚文字,我困了,关掉电子书,把kindle放在枕头下面,脖子下面塞满棉被,但还是感觉冷空气从四面八方往被窝里钻,我闭上眼睛开始和上帝对话,这是我每天晚上睡熟之前与上帝的日常,我当然不信仰宗教,我的上帝不是那些宗教故事里幻想的朋友,我的上帝是造物者,是全心全意爱我的存在,我每天睡觉前都对他说话,在心里说话,不发出声音,这样入睡特别快,几乎同死亡一样,所以当我真正死亡的时候,我也要闭上眼睛边同上帝说话边死去。
我对上帝说了我想同冥河水母在昏暗的深海里游泳的事情,想象着水母在黑暗中优美的游荡着,轻盈,飘逸,我也想那样的轻盈飘逸,然后我意识模糊了,我睡着了。至于梦境的回忆,那时转天早上的事情。
早上躺在床上我伸了一个懒腰,感觉右脚跟有些酸痛,突然,我回忆起自己高中时写的周记,那个时候老师留作业都会让我们用作文本写周记,就记得自己写过一次《我把自己丢了》,我记得题目,不记得内容,但那种感觉从高中到现在都是如此,看来我高中就把自己弄丢了,然后成年后自己就死了。也可能我从湘西经过一次,那种记忆我记不得了,估计被道士用遗忘咒消除了记忆,今天我在抖音上看到新闻,说《哈利波特》中海格的扮演者去世了,享年72岁,我不敢相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吗?海格竟然都72岁了?他应该活着,我应该去死,有那么多人爱他,他给那么多人带来了不可胜数的快乐,相比于我自己,我更应该死去。哦,对了,我已经死了。
我没有梦到任何冥河水母的事情,一个原子都没有,但我梦到了很久未见的亲人,她生前我们也不是很亲,我甚至一点也不了解她,但是昨夜在梦中她笑眯眯的给我炸糖果子吃,我接过糖果子,吃得很开心,她也很开心。醒来后我就觉得很意外,没想到梦到了这么久远的亲人,我们彼此不了解但都充满善意,但我更觉得羞愧,我根本不曾了解过她,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我从没有试图了解过她,人怎么会这样冷漠?麻木?哦,对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与冥河水母在昏暗的深海中共游的事情似乎很难成行,我有一些遗憾,但我的灵魂已经去了,我的灵魂应该很开心,灵魂开心我就满足了。肉体是始终开心不起来了,她也不配,她只配腐朽。
我的灵魂附着在冥河水母一条飘逸的触须上,我观察着我即触须在黑暗的深海中飘动的弧度,我沉醉了,连那小小的水母造的涡流都那么的迷人,我觉得这个冥河水母就是上帝的一种形式,多么的完美,多么的精致,多么惊叹的存在,相比于我,我更应死去,那么的污浊,丑陋。哦,对了,我现在是灵魂状态,我已经死了。
真好,我现在是冥河水母的触须,我很快乐,在深海里,与冥河水母进行一场极度完美的极乐disco,这才是我的水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