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2020年,我同时失去了两位至亲,我的爷爷和我的外婆。我对外婆的情感很特殊,我打算另写一篇说说我和她的故事,这里就先聊聊我的爷爷吧!
我爷爷的性格,可以说是温和中带着执拗。相比较奶奶的性格而言,我更喜欢我爷爷的。我奶奶是个唠叨的老太太,她的故事也有的说一番。我奶奶有一只眼睛是失明的,描述起来就是没有眼球。小的时候我问过妈妈,妈妈给我的回答是——在她年轻的时候和爷爷闹矛盾,被爷爷给打的。具体我也没有向爷爷奶奶进行考证,反正这个说法成了我认为爷爷性格执拗的主要依据。
我小的时候,爷爷正处于半老不老的年纪。他有一大爱好,那就是推牌九,而且他的战绩属于十玩九输的类型。我认为在他这个年纪,赚钱并非那么容易,为什么要冒风险去输给别人呢?估计他也是身经百战,每次输钱后看不出他难受的心情。有其父必有其子吧,反正我爸爸也随了他爸爸,对赌博这个事情很上心。
在没有搬家之前,爷爷奶奶住的房子很破小,但是很温馨整洁,以至于泥土铺的地面被扫的一尘不染。每次在外面玩渴了,爷爷家的桌子上总有一壶凉茶,捧着掉漆的茶缸,再一饮而尽。后来,再也喝不到这么畅快的凉茶了······
爷爷的老家是金宝圩,据说当年爷爷种棉花打药水中毒了,才搬到现在住的村子。我一直没想明白,中毒跟搬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难道是换个水土?幸好爷爷来了,要不然我爸爸也不能遇上我妈妈,也就没有我。所以说,我是天选之子,哪个环节掉链子,我就不是我了!
人总是念根的。虽然在新的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每到清明,爷爷总还是会回老家扫墓。深刻记得那一年清明,爷爷带着我回老家扫墓。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几岁,只知道我还小,从我家到老家徒步的距离需要费上半天时间。没坐车、没坐船,爷爷全程带我走过去的。天刚亮,我们就开始出发,走过小路,走过圩埂,好像还过了桥。谈不上跋山涉水,因为圩区没有山。走了一半,我就走不动的,想要爷爷背我。但爷爷是个高驼子,个子很高,但背很驼,所以他背我也很困难。印象中爷爷好像是背了我一截。一路上,爷爷跟我说他小时候的穷苦日子,以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些故事,让我一路上多了几分兴致。走到老家,已经中午。扫完墓,匆匆吃完午饭,我们就赶着路回家了。那一天很平凡,也让我很难忘。现在,我再也没有心情和时间,走那么长的路,看最平凡的风景。
说到扫墓,也有的一说。我的老家都是圩区,没有山,所以墓地都是散落在田间地头。我印象中,我家的祖坟在池塘边,后期还进行了修缮。爸爸说,原先的祖坟就是一个小土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祖坟上冒出了一棵常青树,长的枝繁叶茂。爸爸把他当作我们家族繁盛的标志,实际上,我们家也谈不上“家族”,生活也谈不上“繁盛”,只能说得过且过。可能那棵树,在为祖先们遮阳挡雨的时候,也成为了家族的根。
等我再大些了,记忆中爷爷便开始了放羊的生活。我们家原先在山脚下,靠山临水,风水还是相当不错的。爷爷干不动农活了,在我爸爸的安排下,养了几只羊。对了,那时候爷爷也还兼着看厂的工作,边看厂边看羊。厂离家有些距离,爷爷每次都是走过来走过去。爷爷活到了八十多,估计也跟他走路运动有关吧!
爷爷年纪再大些的时候,家里也不让他看羊了,生怕他在路上遇上什么不测。可爷爷歇不住啊,一直到他生病前,也没有停歇。据我妈妈说,有一次,爷爷在山脚下放羊的时候被毒蜂蜇了,脸上全都肿了,是妈妈带他用什么偏方给治好的,不然可能早就离开我们了。
爷爷生病前,我们也没在意,只知道他血色不好。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便要求出院回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理发。爷爷一辈子都很爱整洁,连走都要走的体面。那天他在理发店端详着自己,我在店外哭。
爷爷走的时候,除了二姑,家人基本都在。那天早上,爸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的心情。等看到爷爷,他勉强能说两个字。爷爷拉着我的手,说他好难受。随后,呼吸就不好了。
我很不理解农村的丧葬文化,人一旦没了呼吸,就用各种冥衣、冥纸把人包裹起来,送入冰棺。我一直认为,没有意识应该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即使身体上没了呼吸,但大脑还没有完全死亡,还能听,还能想。如果这样,知道自己被送进冰棺该有多难受。
我说过,爷爷的个子很高,就是因为驼背才显得不那么高。看到他平躺在冰棺里,头脚都抵着,想想,爷爷年轻的时候该有多帅气啊!
人死了,就没了,就留下些想念了。有时候觉得时光恍然,会突然看到爷爷看完羊回来从我家门口过。可没了,就没了。只能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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