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诗歌
上周五到周日我看了两次布兰诗歌,香港管弦乐团+芭蕾舞团的现场。第一次是提前三个月和朋友买的票,第二次是为庆祝我妈在机场核酸阳性登鸡不成所作的补偿。当然我妈和我朋友都认为我只看了一次,这个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们。
我和朋友们都对本港的古典乐水平没啥期待,但布兰诗歌是不太容易踩雷的,所以我一场都没听就放心买了两场的票,结果还就是第一次的前三十分钟贡献了我最近几年比较难忘的一次现场体验。当时我们其实是有点迟到了,喘息未定地入座时,大幕刚好拉开。台上有已经排好队形的芭蕾演员,有乐团,但没看到合唱团。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消化这个疑问,演奏开始了。我听到的是:巴赫。
想象一下已经准备好被布兰诗歌的开场怒吼洗礼结果耳边传来勃兰登堡协奏曲的踏空感。当然后来我翻看(因为觉得布兰诗歌简介有啥好看而没有看的)演出介绍小册子时我知道了这是港芭自创自编的一个节目,从巴赫不同的作品中选了几个乐段拼在一起,然后编了一段舞。但我当时不知道。我吃惊地环视四周,四周的人都直挺挺地专注地坐着,我朋友也——算了她不太听古典,没有参考价值;但总之就大家都很平静、安详,好像无事发生。我当时的心情就像2020年1月中旬坐高铁北上到北京,车厢内除我一人以外无人戴口罩,而车刚过武汉广播又响了起来,问乘客中有没有医务工作者请到某某车厢有乘客发高烧了,我当时也是惊恐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其他所有人平静安详,该干啥干啥。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而且肯定错的不是我。
港芭自编的这段舞蹈,事后我看介绍说是灵感来自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但这我当时不知道。于是我耳朵里听着巴赫之余,眼睛里看到的是两个领舞,一个作通常男芭蕾舞者打扮(那其实是王尔德),另一个,因为我们座位太靠后了,我视力又不太好,看过去就是一个穿沙滩裤的裸男,这其实是王尔德的夜莺,但我当时也不知道。我当时就看到群舞围着一个沙滩裤裸男和一个常服男子缠绵悱恻,这加剧了我的迷惑,勉强猜测这也许是两个男同之间的故事。那么男同故事将如何与布兰诗歌融合在一起,in one way or another. 这是我当时心中浮现的主要问题。
第二场我和我妈买的票比较靠前了,我得以看清那位夜莺的实际着装,是裸色上身和蓝色短裙(这也很奇怪不是吗)。
音乐还在加重我的失衡感。as we know, 协奏曲也好奏鸣曲也好,是会按固定结构展开的,发展部以后会有再现部,Adagio/Andante以后会跟着Allegro,慢板和快板交替出现。但改编不讲究这个,一个慢板结束了,接着还是一个慢板,跟着又来一个行板,我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到这里连听觉习惯自动形成的预期都被打乱,作为一个初级听友无法理解这种运用之妙,认知混乱导致生理不适,后半截我已经有点抓狂了。还好这个前菜只有半小时。
然后中场休息时我翻看了小册子,真相大白!但我很难对这个节目产生好感了,我只会记得给我带来半小时震撼的慢板接着慢板的巴赫和沙滩裤裸男。可能不太在行的题外话,我觉得香港搞点这种抠抠搜搜的小东小西自称全球首演,被我撞见都不是第一回了,上次是谭盾的一个什么敦煌国乐,也是装神弄鬼噱头堆积两个多钟头听得我如坐针毡。
还好接下来确实是布兰诗歌,旋律动人而技术纯朴、只要人够多嗓门够大,就永不让人失望的布兰诗歌。港芭的编舞从伍尔夫的小说中借了灵感,还是两股拧成一股,但这个拧得还比较协调,世俗的欲望、喧闹、欢乐、诡诈、争斗之上浮现出的、巨大黯淡的命运之轮,至少没有冲突。尤其我后来翻看台湾的新古典乐团同题编舞,台湾的思路如下:“該舞表現一群具有高度理想的青年修士們,為世人建立精神殿堂時的心路歷程。但,他/她們打破戒規,掙脫束縛,解放人格,漫游於世俗生活之後,卻又回到他/她們的原點 — 堅持與修持。” ——令人发指,这是人话吗,能想象《十日谈》到最后青年们又不忘初心回去建设佛罗伦萨了吗,连布兰诗歌都搞出勇猛精进的味儿来了,令人发指的奋斗逼!内卷!无知!
周日我们再去看,没有迟到,开演之前艺术中心的执行总裁和港芭的艺术总监到幕前来,两个西装革履的老白男,没讲套话,语调平静地、很朴素地给(像我这样没有提前看简介的)观众们三言两语介绍了一下演出节目的构成和舞蹈编排的灵感,然后就快速地溜下去了。结合之前看到的编舞思路对比,观感清新,感受到了一些当地特有的好处。
我妈矜持地评价道:“还行,比看开幕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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