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吃饲料”，怎么吃都“吃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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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聊聊「预制菜」。

你或许不熟悉这个词，但你一定熟悉它的味道。

我敢下这个判断。无论是机构的调查数据，还是大家私下的吃饭体验，都得出了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结论：

我们的生活，被预制菜包围了。

什么会是预制菜？

几乎所有送到你手上的酸菜鱼外卖。（肯定有例外）

几乎所有送到你手上的黄焖鸡外卖。（肯定有例外）

几乎所有送到你手上的猪肚鸡汤外卖。（肯定有例外）

……

当然，还有你买时就心知肚明是预制菜的，便利店的牛肉盖饭、地三鲜盖饭、饭团……

什么是预制菜？

直觉上，大家认为是料理包做出来的。要喝汤，餐厅拿粉一冲。这个概念不准。

我查了下，预制菜范围很广。根据中国烹饪协会今年 4 月发布的《预制菜产品规范》，预制菜主要可分为四类：

“已完成杀菌熟制，能直接入口，开封后可直接食用的产品”，称为即食食品，如豆干、鸡胸肉等；

“经过简单复热即可食用的产品”，称为即热食品，如方便面、快速粥等

“已完成对主要原料的一定加工过程，配以或不配以辅料，进行烹调后可食用的产品”，称为即烹食品；

“经过清洗、分切等简单加工，配以或不配以辅料加工而成的产品”，称为即配食品，如常见的配菜包等。

总结下：即食、即热、即烹、即配食品。

按一个网友不太恰当的话说，我们成了我们饲养的动物。

预制菜就像猫粮、狗粮一样，配比明确、量化生产、简单便利，用来维持生命体征平稳。

简称： 吃预制菜续命 。

今天我就想和你一起搞清楚，我们到底吃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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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are what you eat .”

通俗翻译下，你就是你吃下的东西。

这句话以前在国外特别流行。大意是，你身体怎么样，情绪怎么样，心理是否健康，都是你吃下的食物决定的。好的食物塑造你，糟糕的食物摧毁你。

那，我们吃下了什么？

吃碳水。

炸鸡，薯条，汉堡、米粉、面。

“感觉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都在缩短我的寿命，但我忍不住。”@ 晓星

吃调料的味道。

麻辣烫、螺蛳粉、水煮鱼、酸辣粉。

“口味越来越重了。一定要有厚厚的油、厚厚的辣椒，卤个鞋垫都好吃的底料。大口大口吃。” @ 阿正

我们吃下的感受是什么？

说两个例子吧。

@ YY 去年除夕夜留在北京，当天还在加班，朋友圈里都在晒年夜饭，像美食展览。她出于安慰自己，点了一份在她概念里很贵的外卖：鲍汁饭，一单要 50 多块。

后来她在新闻中看到了，几乎所有的鲍汁捞饭都是成本极其低廉的预制菜。而她点的那家店，是档口，没有门店，很可能卫生堪忧。

当然很失落。

另一次是同事们在项目里遇到了困难，中午决定打个气，点份猪肚鸡汤。想象中，送来会有热气，打开能看到香气。

不是的。吃到嘴里有粉味。

当然很失落。

我了解了下，预制菜有显而易见的优点。

量产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换了几家店，点同一道菜，是一样的味道。不要怀疑，它们出自同一家预制菜供应商。

配方一样 —— 统一和驯化打工人天南海北的舌头。

储存时间长 —— 有个朋友笑说：吃多了，感觉在吃防腐剂，死后也会保鲜很久吧。

但最让预制菜胜出的优点，是：快。

出餐时间非常快。采访的一位外卖员告诉我，他送过的大部分外卖都是预制菜。他甚至说，如果出餐时间超过 5 分钟，你可以向平台反映：出餐慢。

脑补一下，就在你看这篇文章的现在，北京有多少份预制菜外卖，在送往一个个饥肠辘辘的人手里？

3

食物确实成了奢侈品。

要么花更多钱。

我有个做总监的朋友，每天点外卖，同一家店，同一个菜，辣椒炒肉盖饭。有时吃到腻，还是点。就是为了顶饿。

为啥都点一样？省时间，不用费心选。

吃到预制菜，他也没那么在乎。怎么改善？偶尔把均价提高，比如日料，人均提到 1000-2000 ，他说，总能吃到口新鲜的吧。

要么费更多时间。

想喝口汤，鸡得炖一个小时才入味吧。上了一天班，下班就像被人暴打了一顿，头发丝都感到累。通勤累，多少打工人有傍晚？

图源：《我的解放日志》

我的时间不值多少钱，但我的时间不由己。

有人说点外卖更仔细点。

比如有人支招，如何判断店家是不是卖预制菜：

“不如你备注不要葱、蒜，看拿到手的有没有加。再者就是看厨房图片，是做堂食的还是仅外卖。”

可是底下有人回：自己做暑假工遇到过此类订单，“店长让我用筷子都挑出来。”

有人说带饭。

说实话，我觉得这就像个美妙的空想计划。它最让人满足的时刻，就是买饭盒时，带了几次，最后留下没及时清洗的餐盒。

以及，你还要注意，你是否被允许。

比如这个新闻：杭州一个老板说要把公司微波炉扔了，花时间做饭被认为，不努力，不专业。

老板做法确实很让人生气。但也透露了，打工人动手给自己做饭这个方案，非常难。

做饭成了爱好，消遣，和发朋友圈的社交货币。

做饭，早就不在生存的必选项里。

4

最近我也在想，我们吃下的这些预制菜，到底会影响什么？

首先是身体上的。吃多了，嗓子里总有一股齁咸味，要喝大量的水往下咽。

再是情感上的。

大概十年前，在成都的县城，我和朋友在一个小摊点了道空心菜。川味，加辣椒。我们南方人吃辣不行，败下阵来，剩很多。

老板从后厨出来了，一个中年人，带着惯有的幽默，问我们为什么不吃？“不吃完我不开心的，对我厨艺的否定。” 很可爱。

我们吃下的东西变了，很多东西也跟着变了。

一些声音消失了。

街边小店下锅“呲啦”一声，肉夹馍“嘟嘟嘟”剁肉声，都快消失了。

一些食物的味道逐渐消失。

比如土豆。新土豆吃起来是粉的，旧土豆就没有。

“应季”的概念也在消失。

秋天吃栗子烧鸡，春天吃婆婆丁，冬天吃猪肉炖粉条，能这么吃，太奢侈了。

“食物抚慰人心”。这个做菜的人，吃饭的人，曾共有的信念，也要消失了。

不是感伤，就是有些唏嘘。

我最后还是想告诉你一个笃定的答案：

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抵抗预制菜？可以阻止一些消失？

我可以明确回答：

不能。

这是数据：

根据 Statista 数据，2021 年中国预制菜总消耗量达 174.72 万吨，人均预制菜消费量： 8.9 公斤。

预制菜市场规模，2021 年是 3459 亿，预计未来可能发展到 3 万亿。

预制菜就是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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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事聊，我为什么要做这个选题？

我想要是若干年后，我们的后代要研究我们这代人，研究我们过着怎样的生活，预制菜一定是个很好的切口。

我们到底吃下了什么？

我们到底在怎么吃饭？

我们吃预制菜，我们吃饭叫“炫”。我和很多朋友一个共有的体验是，胃怎么都填不满。

就像同事@ 晓星说的那种感受，凌晨吃夜宵，所有的器官都休息了，还要再把它们一一叫起来。胃已经不想吃了，但是，控制不住。

“一直饿一直吃，一直吃一直饿。”

这就像个隐喻，就像我们的生活，“一直饿一直吃，一直吃一直饿。”

我想起韩国导演李沧东拍过一个电影，《燃烧》，里面一个欠债的落魄年轻女孩，执意要去非洲。为什么？她要去解决饥饿。

听起来很奇怪吧？你接着往下看。

她说，在非洲喀拉哈里沙漠里有一个布希族，那里有两种饥饿者：

“little hunger” —— 是生理意义上饿肚子的人。

“great hunger” —— 是为了生活意义而饥饿的人。

我们为什么而活？我们活着意义何在？是这群饥饿着找答案的人。

就像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醒来、吃饭、上班、睡去。

饥饿，似乎是我们这一代共同的宿命。

而预制菜，是填不饱的。

【写在最后】

虽然我们抵抗不了预制菜，我们还是想呼吁一个小小的“抵抗”——

我们呼吁商家们，把预制菜标识出来。

2022年上半年全国消协组织受理投诉情况分析里写：“预制菜菜品标识不详细，外卖、堂食中使用预制菜未告知，消费者知情权、选择权受到损害，是值得重视的新食品安全问题。”

我们希望自己是在外卖、堂食时知情购买预制菜的。

我们至少要知道，到底吃下了什么在续命。

撰稿：阿朱

采访：凌志 阿朱

责编: 丁丁

评论区告诉我，

你对预制菜怎么看？

你每天吃下什么？你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无论如何，都请你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