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符号建构
我的桌面摆放着"GSC HELLO!《新·福音战士》"真希波与"海洋堂 《新·福音战士:终》8号机"的手办。从这个角度看,我是《新世纪福音战士》系列的粉丝。
在真希波旁,是HOT TOYS《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里的卢克·天行者。从这个角度看,我是《星球大战》系列的粉丝。("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最右侧放置着HOT TOYS《新·蝙蝠侠》里罗伯特·帕丁森版本的蝙蝠侠手办。从这个角度看,我是DC蝙蝠侠系列的粉丝。("I am vengeance!”)

自我的建构下,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我使用着洛杉矶湖人队的手机壳,篮球训练时穿着印有湖人LOGO的训练服。
我购买了三件曼联队球衣,宿舍桌面贴着曼联队的海报。
我的电脑壁纸和桌面鼠标垫是以《老友记》为主题,马克杯也印有剧中的"Central perk"。
湖人队、曼联队粉丝,《老友记》、《Eva》剧迷,DC漫画、《星球大战》爱好者...
特定的商业/文化符号,成为自我定义与对外呈现的具象化内核。
每当我自我介绍,或是被其他人所了解时,自我结构体系中的符号建构便成了定义我自身的最外层,亦是自我呈现中的核心内容。
中学时,对于"集体主义"的叛逆和对特立独行式个性的追求是自我建构中的关键因素。
我不愿被同质化,流水线化,成为千篇一律的、毫无特点的实体化个人。这种强烈的愿望成为我探寻非主流文化的核心诉求。
记忆中的那几年,我总是在寻找一些小众化、神秘性的文化符号。
我谈论电影,谈论达斯汀·霍夫曼和汤姆·克鲁斯的《雨人》,谈论泰伦斯·马力克的《细细的红线》,谈论罗伯特·德尼罗和阿尔·帕西诺的《盗火线》。用小众式的电影爱好,去凸显我的独一无二。
我谈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线战场,谈论斯摩棱斯克交战,谈论列宁格勒城下力挽狂澜的朱可夫,谈论巴格拉季昂行动。用对西方历史的爱好,去区别我与只熟练于中学历史教科书知识的其他同学。
我谈论80和90年代的曼联队,谈论加里·帕里斯特和史蒂夫·布鲁斯组成的中后卫搭档,谈论身为右脚将的左后卫丹尼斯·埃尔文,谈论被纵欲无度所摧毁的天才球员李·夏普。用不为人知性的高谈阔论以彰显我与非足球迷"他者"的距离。
愈是小众,愈是冷门性的文化符号,都成为彼时装点我自己的重要选择。
我总想去做一个超然于乏味无趣的应试教育之外的存在,一个能够用海纳百川式兴趣爱好所建构起的丰满而有趣的自我。
于是我便成了小众亚文化符号的承载体,而前述符号正是区分更"高级"的自我与"乏善可陈"的他者间的重要依据。
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在过去,人们会忍受着数小时路途的颠簸,义无反顾地奔向亚伯拉罕·林肯与史蒂芬·道格拉斯的辩论现场,聆听两人长达数百分钟的唇枪舌战。
而如今,我们却失去了阅读一本薄薄的书籍、观看一部两个小时长的电影、忍受一条不足六十秒的短视频的耐心。
我们总是在寻找缩短距离,减少时间的方法,力图用最少的精力,最短的时间,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限度的回报。
新闻媒体将这个时代定义为"快餐时代"。
人类不断加速前行,不断追求效率提升,耐心在锐减,贪婪在膨胀。
仿佛过去人类生活中那些"慢节奏"的事物,成了难以忍耐的存在,使我们无法接受。
幸运的是,童年时的玩伴在二十余年的成长经历中一直相伴左右。
在那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电视频道不足二十,每周二下午还会定时停机维修的年代,我只能用漫长的时间与朋友们相处。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最要好的几位朋友都是一种复杂而丰富的存在。
我可以说,J是一位才华横溢,求知欲旺盛的人;M是一位古灵精怪,才华横溢的女生;K是一位温文尔雅,雅俗共赏的男生;F是一位神秘莫测,却又满脑子艺术细胞的自由职业者...
他们的形象,他们的自我定义,是无法用技术社会逻辑下精准性的量化词句去描述的。
他们总是让人遐想联翩,又有着多元化的内核,是不能用简单的几个词语所能限制的。
我无法用商业文化符号去界定他们,去描述他们。
他们可能是湖人队球迷,可能是《守望先锋》的爱好者,可能是漫威宇宙的粉丝,可能是某些流行歌手的拥趸。
但这些符号能够定义他们身为现代个人的全部吗?
我想不能。
当我回想中学与大学时期的自己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将自我视为一种客体化的存在。
我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而是一种商业流行文化符号的载体。
我通过社交媒体去展现自己的兴趣爱好。图片,文字,充斥着对流行文化的追捧与热爱。
蝙蝠侠、超人;《英雄联盟》、《刺客信条》;曼联队、湖人队;克里斯托弗·诺兰、英格丽·褒曼...
我的主体性在符号建构下的自我呈现中消弭殆尽。
身为旁观者,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自我"?
一个被无数流行文化符号所装点包裹中的肉体性中介。
同样的符号象征,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似乎也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人类本身所具有的思想、灵魂与性格却已不复存在。
我们已经没有耐心去深入了解一个人的真实身份意识,没有耐心去理解体验过去慢节奏生活下复杂而多元化的身份内核。
我们是快餐文化的消费者,不断吞噬着更新换代的流行文化符号,并以此为基础建构自我的身份认同。
但人类的本质远不如此。
只是这种求知欲与好奇心早已成为明日黄花。
自我诘问:你还有耐心去深入探索一个人的本源所在吗?
抛开那些服装LOGO,装饰物品牌以及社交媒体上的兴趣爱好呈现,你/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会有人愿意去理解你身为人的存在吗?
抑或是我们的"自我"定义,都沦为了简单的商业文化符号媒介,剥去后者,我们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