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二周目在冲绳开启(下)

在阳台看了场旧盆祭り
搬进住所的第三天晚上正在房间收拾呢,突然听到外面似乎有音乐声。租的房子不算临街,隔音做的还行,平时关上门窗基本啥也听不到,多少有点好奇得有多大声屋子里才能听那么清楚,拉开阳台门往外看,嚯,似乎在搞啥活动。看了一会给朋友J发消息问了一下:

夏天的夜晚还是挺炎热的,但是我还是几乎看完了全程。在国内对过节基本无感,特别不喜欢凑热闹的我,因为孤身一人过来,难免被寂寞不安裹挟,一边看一边被三味线的声音渐渐抚平了情绪。
听不懂的来电
不知道别的刚来日本的人是怎么样的,作为一个日语学习不到位,口语一塌糊涂的社恐人,我一开始有一半的焦虑来源于害怕自己听不懂别人说什么,以及一紧张就不知道要开口跟别人说啥,大脑一片空白。起初连去便利店和超市,我都不知道店员在对我说啥,以至于要出门买个东西都得给自己打打气,我甚至去B站搜了有没有便利店对话的视频,结果居然还真有……看来受到困惑的并不是我一个人。不过便利店超市的对话也就那几句,几次过后我就适应了,即便有没听懂的地方,一个“大丈夫です。”先混过去再说。
最为要命的还是手机来电,最初的那段时间,光是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我都觉得窒息……平时各种办事的场合有朋友J在,还比较安心,无论如何都有他帮忙翻译。可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没有办法的办法:自己设想了很多可能的对话场景,把听得懂的情况怎么应答,听不懂的情况下怎么应答,全都提前写好了台词,默默背一下。这样准备过之后,我开始鼓起勇气来电就接,总算没有错过一些重要电话。比方说银行通知我去取卡啊(这通电话我奇迹般的全听懂了,感谢银行小姐姐温柔耐心用简单慢速的日语给我好好讲解了),或者是担保公司通知我银行账户余额不足催款的,以及保险公司打电话来跟我约时间签字啥的,语速快吞音敬语夹杂着大量不懂的词汇导致我大部分电话最终转给朋友J帮我接或者帮我回拨……
这部分真是没办法,要么在过来之前就把日语学好,要么就得有个可靠的翻译帮忙,有朋友J做我坚实的后盾,我逐渐从一接电话就恐慌到慢慢淡定下来。
去日本人家中拜访
朋友Y留了一辆车,走之前把钥匙放在他的日本朋友那边保管。我原本计划到了冲绳就要去拜访的,顺便把车钥匙取回。但是因为前期要办理的手续太多了,各方面在适应中,就一直拖了将近一个月。
有了之前日常便利店超市以及接打电话方面在心理和实际上的锻炼后,我终于提前了2天准备好了拜访的台词脚本,拜托在日工作的小伙伴们帮我检查了有没有错误的语法和奇怪的表达后,在LINE上先给这位日本朋友(以下称日友K吧)发了消息。在忐忑中,几个小时后得到了似乎很亲切热情的回复(这多少也缓和了我紧张的情绪),对方给了我见面的地址,看上去像是对方家里,离我住的地方不算远,大约20分钟的步行距离。
见面当天,我带着小礼物顶着夏日灼热的阳光,一路摸去了地图标识的所在地,到了以后有点傻眼,附近都是一户建,门牌号什么的不是很明显,完全不知道是哪家。给对方发消息,一时也没有回复,于是我只能根据自己对之前了解到的信息自己猜了一下,按响了其中某一家的门铃,当时心里想着,要是按错了,我就把地址给人家看看,求助一下。
结果我运气好猜对了,开门的正是日友K。虽然来的路上我紧张的要死,一路上都在背台词,但是见到人以后,我反而稍稍放松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热情放松的态度,还是因为我是个事前狂紧张事到临头反而没事的人,总之进屋简单得打完招呼后我就开始淡定背台词,背完准备好的台词后就开始临场发挥,后来有实在听不懂和说不来的部分,我就拿出手机翻译APP,总之在一种亲切友好又不失尴尬的气氛中,我居然硬生生在人家家里聊了1个小时(其实主要是想不起来准备要走的时候该怎么说,事先没查)最后脑子里不知道怎么蹦出句“そろそろ帰ります“,张嘴就说了,也顾不得表达合不合适,总之别人知道我啥意思就完事了。
回家路上我一边默念“我是外国人,我日语差别人会体谅我的”安慰自己,一边疯狂阻止自己回想刚才发生的各种尴尬对话和场景……顺路还去超市买了个死贵的桃子奖励了一下自己,毕竟我完成了一件以前即便硬着头皮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
11号台风
尽管5年前第一次来冲绳就遇上了台风,但是作为游客的感受和作为住民的感受可太不一样了。强台风预报8月底就有了,当时还没啥感觉,直到发现超市货架上总是满满的泡面和土司突然消失才意识到不对劲,朋友J向我传授经验说,台风来的猛的时候有可能停电停水断网,所以要提前做好些准备,后知后觉的我忙去超市买了些吃的喝的,屯了半浴缸的水准备万一停水的时候拿来冲厕所。
台风的路径走得很奇怪,直到9月3号我才真正感受到这场台风的威力,白天大风大雨的,完全没出门,偶尔从阳台看出去似乎还是有人开车来楼下便利店买东西。到了晚上风雨变得更大了,房间的网甚至断了几个小时。躺在床上,听着台风哐哐地一下下撞着东向阳台的玻璃门,还有风妄图从缝隙压进室内的啸叫声,搞得我中途醒了好几次,迷糊中还在盘算,万一阳台玻璃门被狂风卷着啥东西撞破了的话,风和雨都会被吹进来吧,到时候我可以把卧室门关上,跑去浴室混一晚……还好第二天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发生,网也恢复了。不过一个人体验这种感受真是酸爽。
地震和看不见的邻居
都说日本是个多地震的国家,我之前频繁来日本旅游的时候一次都没遇到过。现在到了冲绳,一个月后终于感受了一下。人在家中坐,突然感受到一阵晃动,有点像坐车里过减速带被颠了一下的感觉。当时还没意识到是地震,心说刚才是有什么重型卡车开过去了么,房子质量不行啊,咋还能抖呢?第二天跟朋友J随口聊起,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地震……我住的地方是3层的单身公寓楼(漫画动画里特别常见的那种,内部结构也差不多)住进来后,我是一层里最靠边的一套,上楼总是会经过别的住户家门口,有时候可以看到别人脱在门口的鞋子,挂在门口用过的湿漉漉的伞,偶尔虚掩着的门,但是整整一个月……我一次都没见到过邻居,我甚至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出过门,平时整栋楼也安静的不行,多少觉得有点神奇。 一个月过后的一个礼拜,我终于第一遇上了一个邻居,之后也陆陆续续在不同的时间看到了住在各层的不同邻居,周末也能够隔墙隐约听到隔壁邻居在家里唱歌的声音,只是至今还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感觉邻居跟地震一样,也是住久了才会遇到的,哈哈哈。
去了次东京找朋友玩
在冲绳基本安顿下来后,因为要去东京办事,顺便买了提前几天的机票借着日本国定的3连休去找在东京工作的小伙伴玩。
航班是晚上的,朋友开车来机场接了我,回去的路上微信上预订了她家附近一家中华料理店的烤串和小龙虾当晚饭。虽然朋友早就跟我“炫耀”过她家附近中华物产的丰富程度,但是我的确没想到能方便成这样。当天晚上吃饱喝足,我获得了一场来日本后最好的睡眠,第一次头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完全自然醒。大概是因为有亲近和熟悉的人在身边,精神放松了下来。
隔天约了另一个住的稍远的小伙伴一起逛吃逛吃。朋友还带我去逛了中华物产店,我仿佛一瞬间回到国内超市,真是啥都有,除了价格稍微贵一点。不过奇怪的是,过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没过多久我就会开始馋火锅小龙虾螺蛳粉什么的,过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对这些食物的执念似乎也没想象的那么深,在中华物产店里逛了一圈下来,我就只给自己买了包榨菜(为了之前在业务超市买的皮蛋搭配做皮蛋豆腐用),其他啥都没买。
住在小伙伴家里的那几天,吃了好吃的,撸了她家养的小猫咪,跟他们聊了一下过来状态和不安,原来不是因为我太差劲,太脆弱,而是大部分刚来的人都会经历类似的阶段。被如此这般好好地安慰了一番。
虽然不舍得,但是3天的时间还是过的很快,朋友们要上班,我也要继续努力,回去的前一晚不出意外的我又失眠了。走的那天还有事要办,来接我初次见面的Y总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满脸写着焦虑,居然也努力安慰了起了我,一路上都在说各种宽慰我的话。言语有时候也是有很强的力量的,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带来的不自信和焦虑,但还是能从别人身上获得一些勇气。这里也要感谢一下Y总。
补资料补到集体加班
从东京一回来就收到行政书士通知,要补材料。要求很具体,很细致。而我几乎没有任何头绪……具体的就不说了,那一周时间几乎一直在不停的写、修改、检查、继续修改。这样的流程不断的反复,饭吃不香,觉睡不着,在各种不怎么好的消息里,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材料,提交前的最后一天,CC家的小助手和朋友J全都陪着我熬大夜加班加点的检查和翻译。最终按时把材料交上去了。
交完材料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之前忙得没空体会的情绪也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焦虑恐惧不安绝望啥都有,甚至已经在为资料审批不通过做打算了,继续严重失眠。
绝望茫然的日子过了2天,一大早,又是行政书士来消息,通知我可以去入管局更新在留卡了,一瞬间又想哭又想笑,结果反而笑不出也哭不出,赶紧给家人朋友发消息。朋友J问我要不要当天就去把在留卡取了,疯狂点头,微信里回她:要的!!他忙完手头的活就和朋友W一起来事务所接我,回家拿了护照赶去入管局取卡了。
高兴的情绪大概也就持续了10分钟,就像小助手提醒的那样,这一切只是开始,后面需要面对的挑战还有很多。

写在最后
翻着自己来了以后每天记录的流水账,回忆这2个月所经历和感受到的事件,我还是觉得,比起朋友J以前跟我说起过的那些大佬们,我可以说是废物级别的,既没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又没有强韧的心理素质。
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每天焦虑,严重的时候连续失眠到影响白天的状态,扛不下去不得不找以前的心理咨询师求救的地步,对此朋友J有个无比形象的比喻“空挡踩油门”,没办法,就是控制不住会自己吓自己,为没有发生的所有糟糕的可能而担忧害怕。而且不懂得东西太多了,朋友J说朋友W总是问WHAT(强者),她总是问WHY(十万个为什么),而我总是在问HOW(怎么办,怎么做,弱小可怜又无助),3个问题算是集齐了……
我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的顺利进行,除了运气,剩下的可能就是靠着朋友J的夸奖安慰鼓励和实打实的帮助支撑着又菜又弱的我坚持了下来,还有朋友介绍的听闻她无数牛逼事迹的CC靠谱又及时的服务帮着我解决了很多两眼一抹黑的问题。当然还有靠网络在线默默陪着我的兔子,让我有一个情绪释放的出口。
而通过了这两个月的经历,弱鸡如我也是有成长的,焦虑和痛苦的阈值逐渐提高,刚来我甚至还会为了因为什么都不懂需要到处求人帮忙而感到痛苦(这点还被心理咨询师善意吐槽了),到后来面对的问题难度越来越高,根本不觉得需要求助他人是个什么事儿了。
后来看到个帖子,我才知道自己无意识中用了适应性的情绪调节法,也让自己度过最初情绪应激那段时间。学会冷静思考问题或感受,接纳自己的无能,重新评估原本一些不那么合适自己的计划和打算,接受朋友J的建议每天好好写日记。寻求支持帮助的时候也不再感到羞耻和痛苦,遇到不会和厌恶的事情时会觉得又能学到新的东西了,替代以前会产生的负面情绪,胆怯和恐惧的时候告诉自己“反正又不会死”就能获得行动的力量。
我不知道朋友J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啥,现在留在我脑子里印象最深刻的就两条,一条是他家家训“提高自身素质”,一条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有办法的”。
我带着在国内积累的人生存档,来到了冲绳开启了二周目,无论怎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至少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希望自己最终能成长成一个也能帮助到别人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