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金阁寺》译文对比
林少华:
不用说,口吃在我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个障碍,每一个音都发不顺利。那第一个音好比是我同外界之间的门锁的钥匙,而我却从来没有顺利打开过。一般人通过自由地运用语言,使得自己同外界之间的门畅通无阻,迎来习习凉风,可我一筹莫展。钥匙彻底生锈。
在急欲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间里,我就像一只扑棱着翅膀急欲从内心世界黏糊糊的糯米糕中挣脱出来的小鸟。当好歹脱身之时,却为时已晚。当然,似乎也有时候外部现实会停下来等待我挣扎的结束。但等待我的现实已不再是新鲜的现实。纵使我拿出浑身解数同外界发生接触,外界也已在一瞬间变色错位,而且似乎唯独这个才于我合适——我面前横陈的无一不是这种失去鲜度的、近乎腐臭的现实。
曹曼:
不必说,口吃在我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道障碍。我总是无法发出最初的音节。这最初的音节就像隔着我和外界那道门的钥匙,可惜总也开不开锁。正常人可以自由自在地表达,他们和外界的那道门总是敞开着,通风畅快。我却无论如何做不到。我的钥匙生锈了。
口吃的人为了发出最初的音节焦虑不堪,就像拼命想从浓密的粘胶中脱身的小鸟。总算摆脱的时候,已经迟了。当然也有暂时停下来等我手忙脚乱脱身的现实。但这种停下来等我的现实,已经不再鲜活。当我历尽艰辛抵达外界,外界往往已经变色、偏离……所以我开始接受这样才是适合我的现实——横在眼前失去活力的、一半已经腐臭的现实。
刘娇:
口吃成为我与外界沟通的一道屏障,对于第一个字音,我总是难以发出。而这关键的第一个字音,就像是我内心世界和外界之间的大门的钥匙,只是这把钥匙从来没有发挥过它的力量。一般人能自由地操控语言,向外界敞开心扉,使它们互通有无,我却怎样都做不到。我的钥匙就是生锈的铁块。
其实口吃的人经常为了发出第一声而焦灼,就像一只企图从布满浓稠胶水的内心世界中挣脱出来的小鸟一样,好不容易摆脱了束缚,却为时已晚。在我苦苦挣扎着想要摆脱困境的时候,现实的生活并没有袖手旁观,似乎就在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即使我很快地挣脱束缚,等待我的也只有一潭死水似的现实,没有生机,散发着恶臭。
尤海燕:
口吃,无疑在我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我老是不能顺畅地发出第一个音。第一个音是我的内部和外界之间的大门上的一把锁,但这锁从来没有顺利地打开过。一般人都能够自由地运用语言打开自己内部和外界之间的大门,使内外畅通无阻。而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的这把锁彻底锈住了。
口吃的人,在为发出第一个音而无比焦躁时,简直就像要把身子从内部的浓厚粘胶里拼命挣脱出来的小鸟一般。等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为时已晚。的确,外界的现实有时也会在我苦苦挣扎的时候,停下来等我。但是,等待我的现实已经不是新鲜的现实了。尽管我大费周章才到达了外界,那里却总是瞬间就变色了,偏离了——只有如此才是适合我的、失去了鲜度的现实,半散发 […]
陈德文:
不消说,口吃是我同外界交往的一道障碍。说话时第一个音总是发不准。这第一个音正是我和外界之间门扉上的钥匙,然而这把钥匙就是开不开锁。正常的人可以自由地畅所欲言,向外界敞开自己心中的大门,使得通风良好,而我却办不到。我的这把钥匙彻底锈蚀了。
当结巴为着发准第一个音而焦灼不安的时候,它就像极力挣脱内心里浓稠黏胶的一只小鸟,等脱出身子,已经晚了。当然,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外界的现实有时也会停下脚步等着我,可是等待我的现实已经不再是新鲜的现实了。我费尽力气好容易到达的外界,总是转瞬之间变了颜色,早已脱位了。……看来,只有这个才是适合于我的。惟有失去鲜度的现实、一半散发腐臭气的现实,横卧在我的面前。
汪洋:
不用说,口吃在我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道障碍。我总是无法顺利发出头一个音。这头一个音就如同我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之间的一把锁,可这把锁从未顺利打开过。一般人都能通过自由操控语言,使内心通向外界的大门保持敞开,并且通风良好。但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我的锁锈住了。
口吃者为发不出头一个音而万分焦急时,就像是被内心世界中黏稠的胶粘住而又拼命挣扎、急欲脱身的小鸟,好不容易挣脱,却为时已晚。诚然,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外界的现实有时似乎也会停下来等我。然而,等我的那个现实已不是新鲜的现实。当我费尽精力,终于抵达外界的时候,外界却在一瞬间变色、错位了……于是,横陈在我面前的,只是不再新鲜、近乎腐臭的现实。似乎唯独这才是与我相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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