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河 （第二章）
第二章
当吴桐听到安石那句：“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拦着你。”时，这场争吵就已经失控了，吴桐双眼含着泪水，拿起包打开门就走了，一头扎进外门湿濡的夜。
以前这样的夜晚，安石会带着吴桐去找个路边摊，吃点烤串、喝点啤酒之类的，那时两个人工资都很低，也就消费得起这个。
现在两个人工资都翻倍了不止，可再也没有之前的心气了。
工资是涨了不少，但涨得过北京的房价吗？那点可怜的薪水刨去日常必需开支，是存不了多少钱的，多亏两个人还算节俭，否则这50万也是天方夜谭。
吴桐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算是惩罚安石一次，她看了看手机，安石竟然也没有联系她，吴桐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找家酒店住，享受一次一个人的夜。
吴桐在手机上找了附近一家还算不错的酒店，离家旁边地铁站很近，明天一早去单位也能节省点路上的时间，办了房卡后就进了房间，这家酒店还提供餐食，吴桐简单要了点吃了，还点了啤酒，这期间安石的电话打来了，吴桐索性关了机，吴桐心想：“也让这小子见识见识，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想到这里，吴桐竟然笑了出来，由于喝了不少啤酒，吴桐感觉头昏沉沉的，就一头睡下去，连窗帘都忘记拉了。
第二天一早，吴桐睁眼一看，外面天都大亮了！吴桐一个机灵起了身，赶紧拿起手机看时间，坏了，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原来离集合时间只有不到半个小时，这时安石和冯哲的电话竟然同时打来了，也许是因为气还没消，吴桐先接了冯哲的电话，冯哲在电话里催促吴桐赶紧到公司，全体同事都在等着她，吴桐赶忙说：“我现在恐怕赶不上了，要不大家就别等我了”
冯哲说：“不好吧，吴桐，这次团建上面很重视，你不来对我们两个部门都不好，要不我去接你吧，还是上次那个地方吗，我开车估计还来得及。”
吴桐听到这里也没办法拒绝，因为如果真的惹得上层不高兴，代价也确实有点大。没办法，吴桐便让冯哲来地铁站接她。
就在他俩打电话的过程中，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
在酒店大厅里等待冯哲期间，吴桐还是接了安石的电话，安石那边显然特别着急，在电话里吼道：“亲姐，怎么关机不接电话！赶紧回家吧，下这么大雨，你们还能团建吗？”
吴桐心里有点小得意，就喜欢看安石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吴桐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说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拦着你吗，我去找更好的选择了！有本事你别联系我啊！”
安石这边彻底是怂了，又是道歉又是发誓，吴桐也没有再说别的，就匆匆回了一句：“好了，好了，先这样，团建照常，等回来了我再找你算账。”说罢就挂了电话。
总算出了口恶气，吴桐心想。
就在这时，冯哲的电话打来了，由于外面的雨特别大冯哲要去家门口接她，吴桐赶忙把酒店的地址发给冯哲，冯哲倒也没多问什么，一会就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冯哲拿着把伞进了酒店大厅，见到吴桐后就拉着吴桐赶快从酒店大厅里跑了了出来，直接上了车。
在车上，吴桐看了看冯哲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我起晚了，还麻烦你来接我。”
冯哲笑着说：“没什么，今天雨这么大，也不知道团建还怎么搞，估计户外项目肯定是取消了，大家也就是在场馆里做做游戏罢了。”
吴桐以为，冯哲一定会问自己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清早的让他来酒店门口接她，而不是在自己租住的地方。但冯哲一个字也没问，只是专心的开车，当然，偶尔也会偷偷瞄吴桐一眼，但一路上话真不多。
吴桐对他有了好感，哪怕只有一点点。
然而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
由于雨确实下得很大，团建就在场馆里进行的。说是团建，最后其实办成了趣味运动会，吴桐和冯哲配合得很默契，两个人忙前忙后地为整个小组服务着，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吴桐匆忙打了个车准备回家，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应该回去哄哄家里的安石。
到家后，吴桐刚一进门就看到安石笔直地坐在餐桌旁，气氛显得很压抑，安石脸上一副矛盾的表情，从吴桐进门后就一直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看，盯得吴桐心里直发毛。
“昨天我去酒店住的，还喝了点啤酒，手机关机是因为当时还生你的气”吴桐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解释一下。
“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去团建的？况且你昨天出门也没带伞”安石的沉闷的嗓子里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吴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冯哲接自己去的，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她根本就解释不清，只能越解释越乱。
“我自己打车去的，我起晚了，来不及了”吴桐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只见安石突然就放松下来，跑去厨房把晚饭端了出来，笑着跟吴桐说：“快吃吧，忙了一天肯定饿坏了。昨天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吴桐见安石的态度终于缓和了起来，心里也舒服多了。嘟囔道：“你还知道错呀？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吴桐便跑去洗手，准备吃饭，吴桐确实饿坏了，而安石做的饭的确是很香。
就在吴桐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时候，桌子对面的安石一脸严肃地说道：“吴桐，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一定要亲口告诉我”
吴桐听到这里楞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安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安石突然又笑了起来，捏了捏吴桐的鼻子，说让她赶快吃饭，要不饭就凉了。
吴桐心想：真是个神经病。也就没再理他，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而安石则安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空，愣起神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吴桐觉得家里的氛围微妙了起来，安石渐渐地开始回避自己的目光，对晚间的 深入沟通也提不起兴趣，之前总是如狼似虎的他，现在竟然回家吃过饭后就直接睡觉，似乎多一句话也不想说。
吴桐心想：是不是三年之痒到了，瓶颈期到底还是来了。
然而吴桐并不想找安石聊聊，她觉得一切还是正常的。两个人也都学乖了，为了避免争吵，关于房子的事都再绝口不提，而安石主动续了租，因为这事没跟吴桐商量，吴桐还暗暗恼火了一阵子。
天气转凉了，秋天终于来到了这座城市。
那天是周四，安石回来的很早，吃过饭后就拉着吴桐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餐桌。
“吴桐，我最近想了想，也许我们很难在北京安家吧？房子很困难，户口也很困难，车牌之类的也是遥不可及，要不我们回家吧？回你家那里、我家那里都行。我们回去后，这些都是不是问题。”
吴桐终于知道了为啥这些天安石闷闷不乐了，原来他憋了这么多天，就是想跟自己说这个。
“我还不想回去”吴桐盯着桌子说道
“为什么，舍不得工作还是别的原因”安石问道。
“倒也不是因为工作。你想过没有，我们回去能做什么？家里面除了考公务员、考事业单位、考老师之外，有像样的企业吗？而且现在越是小地方考公竞争越激烈，你能保证一两年内就一定能考上吗？如果考不上，难道再回北京吗？”
安石被吴桐问住了，他愣了一下说道：“这我确实不能保证，我想咱俩既然是做会计的，回去找个小地方先打打工，然后一边打工一边准备考公务员，不行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何况依咱俩的专业，只能报三不限的岗位，那种岗位竞争的人都是数以千计，就算进了面试不疏通关系也白搭。”吴桐抿着嘴，盯着安石说道。
安石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想了了想，我真的没办法在北京给你买一套房子，就算买了房子，北京户口的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解决，那我们就不能结婚要孩子。我真的没有办法，吴桐。除非…….”
安石几乎是以央求的姿态跟吴桐说话了。
“除非什么？”梧桐板着脸问道。
“除非换另一个人，来和你实现留在北京的梦想。”安石低声说道，他说这话时，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究竟什么意思？”吴桐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她质问安石道。
“我们分手吧，这样对我们都好。”安石早已满眼泪花，男人硕大的眼泪噼里啪啦落在桌子上，上次这张桌子经历的泪水，还是吴桐因为整牙的事被感动哭而落下的。
“你想好了吗？”吴桐突然间异乎寻常的冷静。
“基本上想好了”安石回答道。
“你忘了，咱俩刚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你会对我好的，你会给我讲中西方戏剧史，其实这些年来，你一次也没跟我讲过。”吴桐也憋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吴桐，这些我都没忘，我觉得，我们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但我确实没那个能力。我不能太自私，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这样做岂不是害了你。”安石趴在桌面上，喃喃地说道。
“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提分手，你酸不酸呀？你考虑好你自己就行了，我无所谓。”吴桐一瞬间心如死灰，但这些话说出口后马上就后悔了，然而当人处于激烈的情感时，嘴巴是不受控制的。
“明天我就搬走，这房子续租到明年年末了，咱俩的存款三七开，你七我三，你看行吗？”安石小声说道。
“行，但你记住了，你走了就别想再回来。”吴桐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她跑到床上哭了起来，不再说话。
而安石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门外。
第二天醒来，吴桐早早地吃了早饭，没有安石在，吴桐连鸡蛋都找了半天。
吴桐已经后悔了。
其实昨晚安石也只是在和自己探讨另外一种可能，为什么自己火气这么大，偏要大吵一架才舒服。
一晚上没联系安石，他昨天晚上在哪里过得夜呢？
虽然很担心安石，但一个女人的自尊心让她先别急着联系安石，就这样吴桐到了单位后一直盯着手机，但迟迟等不到安石的消息。
吴桐在快临近中午时，终于熬不住了，给安石发了微信，然而安石却并没有回复，吴桐这下气坏了，下午连发了好几段微信给安石，但依旧是石沉大海。吴桐只好跑到办公室外给安石打了电话，然而听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
这下怎么办？吴桐有点慌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人，难道就这么消失了？吴桐慌忙跟廖主管请了假，匆匆往家赶。
等到她终于赶回家，一进屋后就愣住了，吴桐长时间地站在门口，望着这个他和安石一点一点打造的公寓，流下了眼泪。
16
当一段真挚的感情走到最后，需要一个体面的再见。
屋里被那个人收拾的格外干净。
地板、窗户被擦得锃亮，反射着黄昏温热的光。
床单、被罩、沙发垫都在晾衣架上，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桌子上堆满了吴桐爱吃的各类水果、零食。
还有一个信封。
吴桐看到眼前的一切就知道，安石真的下决心走了。
她颤抖地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封信、一张银行卡、一把这间公寓的钥匙。
当她把信展开，看到的内容如下：
吴桐：
我趁你去上班时，把家里打扫了一下，我能为你做的恐怕也就这么多了。
我一边打扫这间屋子，一边回忆从我们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你给我的太多太多了，在我人生最落寞的时候，你的温柔的确给了我温暖和希望，真的是要感谢你的。
多么幸运呀，让我遇见你。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呢？我想我们之前的确是在正确的时间遇上了正确的人，但我们相遇的地点是不合适的。
然而这座城市很大很大，却装不下我们的爱情。
但我会把你放在心里的，永远永远。
我也会按照我接下来的计划，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点请你放心，等我安顿下来，也许会再联系你，北京的手机号我暂时不用了，如果实在是有事找我，就给我发邮件吧，邮箱你知道的。
我再啰嗦几句：
1、桌子上的水果一定要记得放冰箱啊，屋子里太干，不放进去就该蔫了；
2、钥匙我放在信封里了，我拿走了我的衣服和日用品，以后不会再来了。
3、钱我已经存在了这张卡里，这是你之前用过的一张卡，密码你也知道。
4、水电费、燃气费、物业费收据、房租协议等等我都放在床头柜上了，要保管好啊。
5、屋里的花要记得浇水，平时都是我操心这些事，这次也让你负起责来。
最后，祝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安石
吴桐的泪水轻轻地滑落下来。
她懂了，电话不用再打了，安石真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