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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一场新冠疫情,把我困在了一座小城。 作为志愿者的我,值了一个夜班回来倒头就睡,睁眼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望着外面还有着余晖的太阳,饥肠辘辘催促着我,眯着眼起床。 从卧室走到餐厅,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尽管已经习惯了很久很久,但在此刻,也显得有些过于落魄感了。 唉,拉开冰箱的冷藏室门,我日常囤积的东方树叶和苏打水都已不见,在这些天被我喝完了。我慢慢地瞅了一个来回,还剩下什么可以喝的饮料吗? 当然是没有了,剩下的仅仅是一罐啤酒,百威的易拉罐啤酒。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基本不喝酒,也没有丝毫酒量。这罐百威是肯德基宅急送套餐里送的,在去年的除夕前。 没想管它,还是放那吧。我关上冰箱从冷冻室取出了一份速冻水饺,这个就算我的晚餐了。嗯,还可以加两颗温泉蛋,再放几片生菜,营养均衡,非常完美。 刷着网页,浏览新闻下饭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一段推送,今天应该吃水饺。我甚至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日子,但忽然想起叶眉桂冬至日送我的那碗水饺,那时离现在好像已经很久很远了。 我忽然想喝点东西了,只有那罐百威了吧,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重庆森林里有这样一段:5月1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我自己,当我买满30罐的时候,她假如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在1994年的5月1号,有一个女人跟我讲了一声"生日快乐",由于这一句话,我会一直记住这个女人。假如记忆也是一个罐头的话,我希望这罐罐头不会过期,假如一定要加一个日子的话,我希望她是一万年。 “唉,你说这个外卖小哥怎么这么笨,送东西还会送错地方。”袁紫衣晃着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和我吐槽,挂断了手中的电话。 “大晚上的,天黑路不熟,理解下吧。”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不还得饿一会?”她的头忽然抬起,鼻翼贴着我的右脸,炙热的气息一阵一阵地钻进我的耳朵,弄得我很痒。 我放下手中的杂志,侧过头和她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又心虚地转了回来,强装镇定地继续阅读,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书有我好看吗?”紫衣略带魅惑的声音轻轻地环绕在我的耳边,不及我反应的功夫,忽然间,我的耳垂被什么东西含住了,是她的舌头。她静静地吸吮着我的耳垂、耳廓,然后钻入我的耳心。 我强装镇定说了句:“别闹。” 她放肆地笑了下,转而亲吻我的脖颈,然后从喉结一直往上吻住我。 她已经完全遮挡住了我看书的视野,不是我不想阅读了,只是这一刻,我眼睛只能看见她的两只眼睛和半个鼻梁。她的舌已经像二战里的德军一样,闪电战般攻破了我虚作设防的牙齿,和我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双手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抚摸着我的背,我一只手捧着她头,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我们就在床头忘我的品尝着彼此的味道。 直到宅急送小哥的敲门声响起。 小城的夜晚很暧昧,她非要拉着我在卧室啃着汉堡鸡翅,疯狂地含着啤酒送入我的唇齿之间,我也深深地沉沦在这种美好的感觉里,难以自拔。 几个日夜里,我和她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一起拍照,一起喝咖啡,一起看电影,一起听歌,一起逛商场,一起睡觉。 白昼里我像是她的导游,带她逛这座她没来过的小城。 黑夜里我像是她的主人,努力耕耘着肥沃美丽的这块土地。 大概也只有寥寥些许人,能像我一样,超人一般不觉疲倦地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山,让无数汹涌又充满爱欲的河水欢畅地从源泉激流入海。 我说:“给你一个我喜欢的昵称吧,你很像我喜欢的一本书里的人。” 她说:“什么?” “袁紫衣。特别的自我,特别的洒脱。”我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了怜爱。“她是飞狐外传里的角色,你很像她。” 几天后,即将送她回星城时,我们彼此依依不舍,但快到除夕了,我也要回家,她也应该回家了。 “我很喜欢你,本来没觉得,但这是我来这里找你的原因。”她终于还是开口了,“我们到底要怎样的关系,可以不可以正式交往,成为男女朋友?” 我无言以对,没有准备,虽然感觉到了一些。我也很喜欢紫衣,她清澈楚楚的眼睛,温暖如玉的唇,细腻柔滑的身体,还有对我充满了爱意的表达。但我并没有准备好,至少在那时。 “我没准备好,你知道的,我只谈过两段柏拉图恋爱。我现在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不太敢去想开始一段新感情,我怕处理不好会伤害到彼此。”我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和她说了我的想法,我不愿意欺骗或者伤害任何一个人,这是我最大的性格弱点。 “我对你是无比认真的,我不可以接受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会等你一个礼拜时间考虑,如果不可以是男女朋友,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紫衣对着我突然笑了下,好像很释然地和给了我一个期限。 但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神里有忐忑和不满,还有那压抑不住的委屈。 “好。”我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地拥抱了很久很久。我明白她的性格,从她给在鹏城玩的我主动打电话的那时起,我就知道了她的性格,果断直接。 “我很喜欢你,一路小心,到德思勤了给我电话。”我在她耳边叮嘱,扶着她的脑袋,帮她整理好被寒风吹乱的头发。轻抚着她的脸颊,深吻。 回家以后的我发现床头还有一罐百威啤酒没有喝掉,那是我的那罐。而她的那罐,我们已经一起喝掉了,另外一罐在第二天清晨,我给她洗头发的时候全部挥霍掉了。打扫完家里,我收好这罐啤酒,放入冰箱冷藏室,也冷藏了内心里我对她炙热的喜欢。 我不懂爱,也不敢去爱。 一周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德思勤。打她电话几遍她没有接,后来终于接了,她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如果不行,就不要再打我电话了。” “下来喝杯咖啡吧,天很冷,我在你楼下。”我希望看看她的样子,和她再说说话。 “嗯。”犹豫了一会,她还是下来了。我们一人点了一杯咖啡,然后窜进德思勤楼下的一家烧烤店里。 深夜的烧烤店人不多,可能因为天太冷了?我又看了一眼对面的24小时书店,这是她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和我拥吻的地方。 寒暄了这一周的近况,就着烤串和咖啡,我终于还是切入了话题。 “文,我觉得我现在还是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正式进入感情。我已经习惯了很多年一个人了,我喜欢你,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爱情。”我望着她的双眼,痛苦地说完了这段话,我知道结果,我只是来认真地完成这最后一步。 “你听说过荆棘鸟吗?小时候语文课本里学过。羽毛像燃烧的火焰般鲜艳,一生就为了一次轰轰烈烈的生命绝唱。”紫衣闻言起身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的心踉踉跄跄地转了很大一圈,终于回到了原位。望着紫衣离开的背影,我也该离开了。 2020年12月07日,保质期12个月。 我喝了一小半,想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原来不但凤梨罐头会过期,这罐百威啤酒也过期了。 啤酒还是那么难喝,在这个30°的奇怪冬夜里,冰冷的口味让我无法辨别它是否变了味道。但我还是原来的我,我的记忆里还是那个不能忘记的我。 我一直有着异于常人的记忆力,但也有不能磨灭的那些忧伤和回忆,我真的很想知道醉酒失智的那种感觉。只是,每次身体崩溃到边缘时,我的意识和记忆还是那么清晰。 每当我在触景生情的时候,回忆就会像纪录片一样袭来,旧情旧景旧人,历历在目。 人无再少年,花有重开日,真希望有一天我的记忆也能不再回忆起。 对吧,紫衣,就像你那样决绝的坚定。 这罐啤酒我存放了一年半,今天才喝了三分之一不到,这段回忆就已经重映了一遍。过期的啤酒就像这段过期的回忆一样,不好喝噢。 不喝,不喝了。 其实我一直想说出心里的那句话:“Hey,你还好吗,紫衣。” 我很好,希望你也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