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有声，你可在听

有一天，心浮气躁，杂念丛生。关了灯闭上眼睛，在客厅枯坐。被墙壁上方悬挂的钟表脚步声吸引。那秒针，走得极其不走心，极其散漫。就有那么七八秒是认认真真在“滴~答~滴~答~滴~答”踩拍子，但不知怎么节奏就突然着急起来，像赶夜路的人，噔噔蹬蹬噔噔蹬气儿都喘不匀的感觉。然后，又舒缓了下来，变成“哒~~哒~~哒~~哒~~”。稍微用心听了一小会，这种快慢节奏的转换居然还很有规律。不知道是不是设计者故意为之，好让人觉得时间的脚步也并不那么枯燥乏味？。黑暗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很细小的声音，会被放大到洪亮。就在满屋的秒针独特节奏里，心沉静了下来。

有个周末，外出散步。初冬已至，落叶满街。路人稀少的黄杨路，穿着红马甲的环卫工人在慢腾腾打扫街道。扫帚一下一下划过柏油路面，沙~~~沙~~~沙~~~，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一种很难诉说的深沉感。是岁月的叹息，还是美的吟哦？有风干的落叶，被风吹起，飞舞打旋儿，落回地面再翻飞几遭，喀剌~喀剌~，有清脆的金属声。小时候，秋天，叶子落在屋顶的瓦片上，也是这个感觉——碰撞声。有几次被惊到，跑出来看才知道的确是落叶。想起欧阳修的《秋声赋》——“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对，是这个感觉。

很多年前，和同学大夏天去爬山。大汗淋漓之际，跑到山间溪流边的大石头上休息。周围高树林立，满目苍翠。一阵风起，另一阵风接续而来，带着清新的松香。抬头看，风在高高的树梢，晃出来海浪一样的感觉。也不知道哪个山坳里的布谷鸟叫了一声，然后满山的布谷鸟都跟着唱了起来，前山后山，左峰右谷，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让人忍不住惊讶：这座山里，到底藏着多少布谷鸟呢？王维说，“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竟找不到比这两句诗更传神的表达了。侧耳倾听中，就一霎间，灵魂出窍，不知今夕何夕，可能这叫做——忘我。

突然想写这篇随笔的傍晚，下班路上，听见马路上呼啸驶过的车声，不太着急的鸣笛声，路人匆匆经过的脚步声，还有自己静悄悄的心跳声。很孤寂，却很宁静。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多声音，都听不见。但其实它们一直都在。扔下手机，扔下焦虑，扔下满脑子尘杂事，它们就冒出来了，从心底。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