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面
昨天妈妈打电话来,说是我送的烤地瓜太好了,就是一次一烤箱太少,最好每次送它两烤箱的去。今年表哥表姐都送了地瓜来,数量着实充足,他们要我就给多烤,这个好办。然后又说起鲅鱼饺子。这次给他们找到了正主儿,一个加工海参起家的工厂,包的速冻鲅鱼饺子实在好,比我们以前找的几家饭店的都好,爸爸妈妈都喜欢,这样就定下来,饺子常态化,让厂家送货。
鲅鱼饺子在威海几乎家家会包,我爸爸的手艺就很好。他仔细地一步步传授给我,我却总不能成,不知什么原因。说是鲅鱼如果新鲜,就去头以后,沿着脊刺片下鱼肉,再把鱼皮朝下铺在案板上,用刀把鱼肉一层层刮下来。刮下来的鱼肉加入一点肥肉泥或者蛋清,用筷子搅动,一边搅动一边加水,这水如果用花椒大料煮过放凉更好。再加葱花姜末继续搅打,加花生油搅打,再料酒、盐和味精搅打,最后成品轻盈洁白有亮光,就成了。下鱼丸子也好,加入韭菜包饺子也好,没有不成的。冻鲅鱼要待它还硬的时候,直接用刀把皮削掉,这样就更方便了。鲅鱼饺子普遍到什么程度,你跟威海人提起来,几乎每家都有特别的技巧。有的不加肥肉,也有的不加鸡蛋,有的搅打手法特别,个个都自信自家手艺最好。
我说我做不成的时候,大家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然后就热心帮助提供自家秘方,“包你好吃!”我去向食堂大师傅请教,他说:“就仨字,使劲搅!”然而我还是到处去找饭店买饺子。
有的饭店,鲅鱼饺子大,一碗也就一个,带着汤上桌,原汤化原食。
妈妈还跟我算账:“一斤饺子十四个,我五个你爸九个,一顿正好。一周吃一回,二十五块,一个月一百块,一年一千二吃饺子,行!”我笑起来,觉得她这个账算得好,说明脑子还不错,就鼓励她多算账,把一个周吃两回的账一并算出来:“能算计着吃就是本事!”
妈妈也笑,说因为有了烤地瓜,想吃焦面。“焦面”这个东西,我特地上网查了查,说是“‘焦面’,炒大麦或小麦至焦熟,磨为粉,以凉水拌食。古代称为‘麦饭’、‘屑麦’,多作军中食粮。文登、荣成地方农民,常把和好的焦面握成团,劳动时带至田间食用,俗称‘焦面汽溜’。”专家们采风民间,记录这些东西很有意义。可惜他们毕竟不是本地人,对一些发音表示的意思理解不到位。比方说这个“焦面汽溜”,“汽溜”这两个字给人印象是“蒸汽馏熟”的简称,好像是说它的做法。其实焦面加水和好,用手握成团,并没有“汽溜”的过程。这个“汽溜”是个发音,它的真正意思是一种形状,纺锤形。是说把焦面握成了纺锤形,说法是“欺——溜”,第一个音发第一声,长音,第二个音短促,有时候还加个“儿”,读成“欺溜儿”。
焦面的吃法除了握成团适于携带,它可以直接用热水冲成糊糊加糖喝。最有创意的吃法,是把地瓜蒸熟或烤熟,剥了皮跟它搅拌在一起。焦面很香,跟地瓜的甜味腻在一起,又香又甜,不用加糖,两种本味调和共谐,口感非常棒。
焦面磨得太细了!当年一个表姐在我们学校读书,她家捎来焦面先送到我家。我很馋,就把塑料袋的角儿抠破,把嘴凑上去嘬了一口——没把我呛死算我命大。
妈妈要的这焦面,除了农村大集还真不好买。我把它布置给我在县城的老朋友,她说保证完成任务。等她买到了,我要仔细问问这东西是大麦炒的还是小麦炒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这次一定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