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抽烟的故事

从前，也就是在老虎还会抽烟的时代——据说韩国的故事都是这么开场的；有位生性多疑的渔女。她的所谓多疑症，N. B.，在老虎还会抽烟的时代，并非现代精神病学意义上的paranoia。这是一座弱小的渔村，每日只在金缕色的晨光，还有忧愁得通体发蓝的向晚——即法国人命名的l’heure bleue；这两种色调中反复变换。蓝色，金色。金色，蓝色，金色……你明知重复的钟摆容易使人发疯，可渔人们不发疯。他们从海里捕两种鱼，鳟鱼，虹鱼，日复一日。虹鱼，鳟鱼，虹鱼……

有时也厌恶劳动，但吃饱饭总是好的。且不说在老虎还会抽烟的时代，还没有工会这种发明。且上帝保佑吃饱饭的渔民。而渔女的多疑在于，她想鳟鱼，虹鱼，虹鱼，鳟鱼……她疑心它们只是浪费了她追大鱼的时机。透过渔网看见一堆鱼的眼球，鱼鳃翻出淡淡的血色，鱼眼又是平白流不出泪水的，她想她不值得它们的痛苦的。怎么？何况它们也不值得她的呀。站在礁石上看海面涌动，远处高风倒吹起海水，像巨鲸的呼吸，水色难以言喻，她想噢，那才是她想要的，一种微弱的直觉，说不清缘由，冥冥中丢了半条心似的（还是最好的那一半），那半条心便化成巨鲸，游动着它的半条身体，冷漠地，好奇地回望着她。

多疑如渔女，疑心这纯粹是幻觉。疑心它脸上正流露一种难解的微笑。这幻觉实在太大，使人恐惧。她看向渔网里的那堆鱼眼：鳟鱼，虹鱼，鳟鱼。恳求的，哀求的。蓝色，金色，蓝色……她决定把渔网丢回到海里。一瞬间她感到愉快。她想哪怕变成云，用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也追不上半条鲸吧？一瞬间是愉快，绝望，怜悯。一瞬间是蓝色，金色，水色。难以言喻的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