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速写

钻出地窖似的狭窄的楼梯,面对广大的景观,周身蓦地感到一阵快活的紧张。维多利亚港并没有维多利亚时代的雅致腔调,隔着一层口罩,香港的空气也和眼前的景致一样模糊不清,难以捉摸。维港对面,海岸线上的高楼像是耸然而立的一堆巨石阵,而它们身上隔间的灯光则是矿物上的不规则晶体,闪烁扑亮,像早于千年前就屹立于此,久经风化而成此态。海面已经很久没有泛舟了,而我竟起了歹念,想抓起一块石头,扔至水中,看另一个世界的楼屋倒影,行人过客被波纹搅得个鳞鳞泛泛。
我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眼前立即浮起了珠粒一样大大小小的光点,这些光点片刻之间便模糊了我与香港之间的距离,它们把马路上过往的汽车变成了一个个深海中的浮游生物,在我眼前做着不规则的运动;维港对岸巨型LED显示屏上的商业广告,政治口号和展览告示此刻全都成为了颜色流转的一片片光谱,从白到绿,从红到黄,直至一片黑暗。
或许在盲人的世界里,字词便剥离了形状,只剩下了意义,盲人行走在世界上,便是行走在字句的锋刃上,他们对意义更加敏感,当然也格外脆弱。或许从前来说,黑暗才是常态,而到后来才有了光明,也就是说,盲人才是那最原始的我们?又或是看得见色彩的我们才是另一种盲人?无法思考,因为一思考就会落寞。在楼下,嘻哈青年放送着最时兴的trap歌曲,汽车喇叭拉长了声线,隔着玻璃瓮声瓮气,像是用布包住一张鼓,在我的耳膜上咚咚咚地敲着,而维港对岸的灯火仿佛还会不知疲怠地一直亮下去。“这也是一切”,我想起了舒婷的一首诗的名字,然后收拾起书包准备坐上回家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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