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子路第十三 ㉑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这句话讲了三种人,第一种人:中行,也就是行中道之人,合乎中庸之道之人。那么第二种:狂人。第三种:狷,狷者。这句话,我们把它分成两层意思来讲解,第一层我们说这是讲三种人。
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如果我们不能和行中道之人在一起,我们必然也要选择狂狷之人,狂人和狷者是两种人。我们先讲何为中行之人?我们学习过中庸之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这个人没有情绪,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自己的标准,这个称之为中。
我们来举个例子:别人骂了我一句,产生了烦恼。这是由于有我,有我就不能行中道,因为有我的情绪、我的标准、我的欲望。比如说孩子不听我的话,我产生了情绪,我产生了烦恼,所以这都不是中道。“喜怒哀乐之未发”,为什么会没有那些喜怒哀乐呢?因为没有了我,就回归了中,回归了道。天下万事万物,皆非我所有,只是我当下之所用。无论身边的爱人、孩子、房子、车子、一切财富、一切物质皆如此,本来就与我无关,只不过是我来到这一世,为我所用的东西而已。
那我们为什么回归不了道呢?就是因为我们执着于这些事情都是我的,一旦执着于我的,就会产生喜怒哀乐。比如说:我多得了,我就会有喜;别人让我不高兴了,我就会有怒;事情不满意了,我就会有气;贪而不得就会生怨,就会生恨。所以说行中道是很难的,那我们在生活当中有没有能行中道的人呢?有。但是太过于少,或许有的人在某些事情上可以行中道,可以不偏不倚,说明在某件事情上没有那么多的欲望。
所以我们要懂得去观察身边的人,如果哪些人在某一些事情上,是没有欲望的,在这件事情上他就会中正。当我们在任何一件事情没有了欲望,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就可以行中道,但不代表我们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可以行中道。所以我们先把它区分开。一个人处处行中道固然是好,如果不能,起码我们在某些地方,在某些事情上,可以行中道。那么在这些事情上,起码我们是中正的,是没有偏私的,是没有喜怒哀乐的。
我们《论语》讲过:“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讲的就是中道。没有自己的臆测,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固执的,没有什么事情是我的。所以当绝掉这四点,其实也就没有了我执,没有了为我所有的概念,自然也就没有了喜怒哀乐。这是行中道的人,第一种人。
那我们在接下来讲,毕竟行中道的人少数,合于道的,合于中庸之道的更少。那如果不能和行中道的人在一起,我们“必也狂狷乎!”我们要选择狂狷之人。
狂者进取,我们看看什么样的人是狂人。狂人通常都是有才能的,有本事的,但同时他是有个性的。狂人是进取的,不知后退。比如说我们去读中国历史有很多的狂人,也有很多人以狂人自居。狂人的特点是中正不阿。做事情我一直进,我不会辨别,或者去计较当下的形势。说这个形势不利于说真话,这个形势我利于进取,但是我不管。狂者就是不停地进取,知进而不知退。他为了忠义,为了正义,必须要把我自己当下的想法和行为全然的展现出来。
所以我们看看生活当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比如说我们的朋友,比如说我们的同事,比如说我们的领导,或许就有这种狂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保持自己的正直,不会曲的,一直都是直来直往。只要维护是正义的事情,我不怕得罪任何人,知进不知退。我们看狂人的特点是什么?他内在是正直的,行的是善道,守的是忠义,这种人他是向道而生的,只不过他不懂得变通。
那我们再讲另外一种人:狷者有所不为也。什么叫做狷者呢?知退不知进,太过于谨慎和保守,固守着一个善道,同样他不变。我们举个例子:《论语》当中我们学过伯夷和叔齐,有德行,有仁义,但同时也是一个狷者。比如说武王伐纣,伯夷、叔齐拦着,不能伐纣,为何呢?臣弑君,这是不合乎礼的。这个时候他不会顾忌天下大事,为何要伐纣啊?因为施暴政,民不聊生。但是狷者的思维不是这样的,无论他做的是否正确,无论人民百姓如何,我臣弑君就是不对的。
所以我们在生活当中经常讲到愚忠、愚孝、愚信就是这个道理,你说这样的人不好吗?好。有德行、有仁义,固守着自己的善道不变。但是这样的人,知退不知进,他不会懂得变通,不会考量当下的形势。所以就成为了狷者。我们看生活当中这样的人,同样比比皆是。有的人很善良,内心很美好,自己也有仁德,自己也有诚信,但是遇到事情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不会去做的,我就守着我不变的那个东西。
那我们这个时候再来看三种人:中行之人、狂者、狷者,这三种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有德、有仁、守善道,他都是向道而生的,只不过展现出来的样子各不相同。所以这里孔夫子告诉我们:当然最好的选择是能和中道的人在一起,因为行中道的人他懂得变通,他懂得如何去用。而狂者和狷者,有其善,有其忠,有其仁,但是都不懂得随时势而变化,靠着自己本来的性格特点去做事情,去为人的。
我们再来讲第二层意思:那么作为一个人,可以同时具备这三种特点,这就是中庸之道。我们讲“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生发。“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发而皆中节”,这是用出来的那个结果,我们讲中庸,中是道,那个道体,庸就是用,和是达到事情的那个结果。比如说一个行中道的人,能不能一直守中道呢?如果一直守一个中,他没法用。有的时候是不是要取其狂,有的时候取其狷。
我们来举个例子:一个懂得中庸之道的人是可以随意变化的。我们《论语》当中讲过:“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这就是狷。这样的人知退。比如说有道的时候,我自己的才华不至于废弃,可以有地方施展;无道的时候,我可以免于刑戮。这样的人不冒进,不激进,这就是懂得退,就是狷者。
那我们看看在生活当中是不是如此?当我们看清楚当下的时势,说我们这个阶段,或者这几年,做一个什么类型的事情,是不适合进的,那我就谨慎退守,这就是狷。可是当我们看清楚了一些事情,这个时候需要我们大力向前的,需要我们精进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取其狂。
那我们再举个例子:比如说生活当中,对于性格的应用也是一样的。比如说我们在带领团队的时候,有的时候要做一个狂者,要有共情的能力,让每个人激情向上的,每个人是有热血的,有担当的,这就是取其狂。那有的时候我们要取其狷。比如说这个阶段,我们适合更稳定,不适合前行,我们适合谨慎,退守自己的那个善道,和自己内心的那个仁德,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取其狷。
那我们再举个例子:我们教育孩子,看看是不是有这样的道理?比如说这个孩子在这个阶段,他需要鼓励,需要我们让他更加奋进。那这个时候我们跟他讲话的态度,我们讲话的语气,我们讲话的内容,可能是前进的,是积极的,是做一个狂者的,是帮他立志的。那可是反之呢?如果这个孩子这个阶段过于狂躁,过于激进,那这个时候我们要取其狷,要懂得让孩子退守,要懂得让孩子的谨慎。
所以我们取其狂,还是取其狷,来自于当下的形势,来自于对方,来自于事情。看看当下的事情,需要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解决,需要我们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所以说第二层意思:是讲的一个人的修为,我们一个人要懂得修中庸之道。当我们懂得中庸之道,就会懂得如何去用,时而狂,时而狷,时而进,时而退。但是我们自己又能回归那个道,那个中,“喜怒哀乐之未发”。这里并没有我自己的情绪,并没有我自己的欲望,并没有我执着于自己的某一个标准,而是随着时势的变化,随着事物的变化,随着他人的变化,而如何去用。
道在那里是不动的,我们用起来的时候才在动,用达到的结果,我们称之为和。就是那个结果呈现出来和睦的状态,呈现出来和谐的状态,呈现出来大家都舒服都能接受的状态。所以每个人都要去修习中道,让自己修到“喜怒哀乐之未发”,接下来我们开始不停地用,用要达到的那个结果,以和为贵,“发而皆中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