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家庭:把矛盾隐藏在温情脉脉的话语里
肖瑶:我觉得可以把回家和过年分开,对我而言这一直是一个很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是这几年越来越不太喜欢过年,觉得很无聊,因为我们家人少,但是他们又想极力营造出一种很热闹的感觉,就显得很复杂。我不喜欢过年的氛围——既没有小时候那种春节的感觉,又觉得有点尴尬。
夏周: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小时候那种过年的氛围消失了,不想回家过年的?是你出去上学之后吗?
肖瑶:严格来说我特别小的时候是和外婆在县城生活的。县城比较小,外婆的4个孩子也都在那边,7岁跟我妈到城里以后,过年就经常要两地跑。不跑的话就只剩下我和我妈了。但一般中国人过年都是要有一个家回的,就可能回你们说的父亲那一方和母亲那一方分开来有两个小家族。对于我而言,我自己就几乎就只有我妈这一边一个小家走,如果所有人都到齐也就还是七八个人混在一起,不是说我不喜欢他们,我只是不喜欢那种围着一个桌子,一起嗑瓜子聊天的那种氛围。
宗城:你们家族是在城镇还是在乡村?
肖瑶:我7岁以前都在县城,在遵义旁边的一个县,我没有在真正的乡村生活过。我们县城也挺小的,人比较稀疏。7岁以后就是在城区,城区就更没有感觉了。
宗城:现在无论是县城还是农村的普遍状况是年轻人大量外流。剩下的人表面说是亲戚,其实你都不认识他们,我跟他们握手,我爸妈在握手之前跟我悄悄说,这是你的谁,你跟他问个好,我们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握手了之后,又彼此回到了自己的空间里面。
我回农村其实有点像是走一个例行程序。我爸妈会觉得农村是他们的故乡,但我是从小在湛江赤坎的市区长大的,我心里的故乡反而是市区那个地方,这样我跟我父母对故乡的认同感其实有了一层断裂,导致了我很难对农村这个故土产生共情。而我发现自己现在之所以比前几年更有了回去的兴趣,其实有一点私心,我会比较好奇观察农村的景观差异化的现象。
比如我前几天去观察了我们农村的乡村选举,现在农村的乡村选举好像比城市的选举还更民主一些,我发现他们那个程序还挺完备的,但是在这个完备的程序里面,其实说白了还是宗族里面相对比较有钱的人,通过钱财来拉选票,我爸妈这次去给一个堂哥去投票,他去农村那里,我就跟着去那里看了一下。我现在去农村,反而是带着一种观察的视角,倒不是说农村是我的故乡了,我感觉我们对故乡的认知和父辈其实是有断裂的。
肖瑶:我们可以把回家分为“回家庭”和“回到故乡”,刚刚听宗城发言有感。对我而言可能回家大概就只是回到家庭里面,现在回到家庭里面随时都可以回,我就不想春节回去见很多人。其实可能是我对亲戚比较淡漠,我完全不想见那么多人。 夏周:如果亲戚坐在一起聊天,他们的谈话内容会不会让你有一丝抽离,或者不感兴趣?
肖瑶:因为我说的亲戚就是比较亲的,就是我妈妈的兄弟姐妹,对我也比较好。应该是一种生活习惯上地断裂,比如说在家里待着就很无聊,我做自己的事情,他们就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做自己的事情。
宗城:我小时候也很讨厌两件事,一个是走亲戚,一个是和那种跟我不熟的人一起的年夜饭。但后来我觉得也可以去尝试,为什么?因为我会发现其实今天我们普遍生活在一个疏离的淡漠的状态里,其实淡漠是我们的舒适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会想关心那些亲戚,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想跟他们聊天,但是虽然表面上我们说我们有很多回去的机会,可是就以我为例子,我一年就算包括国庆节,我也只能回两次,我真正见到那个亲戚也只有一次。再加上我之前通过我父母了解到,在我爸大概是1998年左右的时候,他曾经得过一次结肠癌,那个时候很多亲戚他都帮过我们家,我们家的亲戚是这种状态,他虽然跟你说话,你会明显感觉他跟你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但是真的帮忙的时候还是这些亲戚他会帮你,就我们家的那个氛围还是那种乡土社会亲戚间互帮互助的,这个时候其实会让我对他们产生一些新的认识。
肖瑶:但是宗城你那个条件建立在一个亲戚比较多的基础上。我们家人就真的很少,全部来齐也就这么几个人,也不是说不想见到他们,就是觉得过年这么多天,其他基本上还是挺无聊的,现在基本上就只有一个两个人在家里待着。
夏周:亲戚之间地互帮互助确实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体现,但我觉得代际之间无法弥合的价值冲突可能会在春节这样的节点爆发。如果你平时在外上学或工作,其实你没有太多的机会跟家里人,或者亲戚进行交流。所以当你难得回去一次的时候,很多矛盾就会浓缩到一起。
我过年回家的时候,很久不见的亲戚就会问我想要找什么工作,以后是想要继续留在大城市,还是回到生活相对安逸的家乡。然后他们会劝导你遵从他们觉得比较好的生活方式。比如说,他们会让你去考公务员或者老师,告诉你身边当了公务员或者老师的人,生活有多富足和安逸。当我不想按照这样的生活方式生活的时候,这种劝说就会在无形之中造成一种压力。这可能是让我不太想要过年或是走亲戚的原因。
肖瑶:我前几天去看大鹏的《吉祥如意》,他是讲家庭的,我看到一半走了,那个让我实在坐不下去的那一个场景,就是一家人坐着吵了起来,我觉得好压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触动到了哪根神经,我觉得那种场景就像动物园一样,就是人在家里变成了动物。因为我特别反感包括我自己的家庭在内的很多是明明其实有很多矛盾,他们非要表面上表现很和谐的样子,然后春节可以把这些矛盾全部抹平,就觉得大过年的什么都不要说,什么矛盾都不要去面对,大家都是一团和气的,对人很压抑。
宗城:我觉得中国家庭的一个常态就是他会把矛盾给隐藏在温情脉脉的话语里面,包括我看《吉祥如意》的那场戏,一个很大的感触,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农村并不是那种淳朴善良的景象,而是大家都有自己的计较跟就是他是既有牵挂,但同时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只是他不想撕破脸皮,所以平时表现出一个每个人都去关心那个人的状态,可是其实大家内心里面又觉得那个人是个包袱,又想把他丢出去,他是把这种残酷的一面包裹在他温情脉脉的话语里面。
包括我自己每次回家我都会感觉得到,其实宗族表面上是一个互帮互助的存在,但是对我的父辈来说,更切实的利益是宗族能够给他给予一种庇护,或者说一种利益输送。这个往小了说是你的小辈找工作,亲戚可以帮你一把,往大了说,你得重病了,你的亲戚也可以跟你互通往来,那怎么维持这个宗族的情感,就是大量的饭局。对他们来说,这个饭局成了他们维护自己人情关系的一种手段。
我每次回家我就跟我妈说,你为什么老是去饭局,然后我妈说你不懂,这是人情世故,你必须要去的。其实我发现我父辈在家里很大一部分时间,就是今天一个亲戚摆酒局、摆饭局,他们去捧个场,他们还要等到春节后,他们还要自己去倒贴钱包、红包,就自己去倒贴,赚个热闹,可能到了后面别人再摆酒局了,别人又把红包送过来,就是说这个仪式变成了其实最后你是送了钱,别人要把钱送回来,但是在这一送一返之间,表面上他们看起来就建立一种联系在里面,而这种联系背后其实有很现实的利益考量,所以我感觉其实宗族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观察的样本,就是那种对中国的社会生态有一个更刺骨的了解,就是在这种温情脉脉的话语下,每个人的算计跟打量。
一静:我对回家过年不是很排斥,我回了家之后,我真的可以放下这个心,就是说我不求他们必须理解,我不求他们能懂我在想什么,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而可以去探讨一些我平时跟朋友不会去聊的,关于生活本身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是我喜欢家庭和喜欢回家的原因之一,就是它可以给我一种特别确定的安全感,不管你什么样,它都会不放弃你,它都会在你身边,它都不会觉得你不好。
子渊:我还是先从过年讲吧。因为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记得是在差不多不到20号的时候,然后我妈主动微信跟我说,今年咱们那边政策比较严就不要回来了。当时我还挺震惊的,因为毕竟今年那个时候我正在想要不要以疫情这个理由,留京过年,当时既然我妈这么说了,我就等于是拿着这个当挡箭牌,在这边安心的准备留京过年了。
我是一个业余会对传统文化比较关注的人,本来我每年过年其实还是蛮开心的,因为像画年画,给他们写对联这些事情只能过年的时候做。本身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但是我特别不喜欢过年的时候回家,因为我们家亲戚倒也不是说他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但主要就是应付起来很麻烦。
因为我们家在一个油田上,本身工业化形成的聚落就不像传统那样重人情味。我们这边可能父母走得更近的不是亲戚,反而是他们的朋友,就是他们当时一起来油田早期的战友,亲戚当时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可能本身我父母很尊重我的观点,他们就会不停的踩我,我跟他们的交流是感觉得到尊重的,但是在家里就很迷,不论是我姥姥那边还是我奶奶那边,我都是老大,我还要一方面照顾长辈的情绪,一方面照顾他们带来的熊孩子的情绪,这个过程其实消耗特别大。
其实之前有两次都是我自己在外面过年,父母也能理解也能支持。反而是我的亲戚对这个事情就觉得你作为一个山东人你要回家,不然的话人家都会觉得你们家过得不好,他们对这个事情很在意。因为刚才我也说到了,像油田整体上他们建立的基础就是一个工业化的基础,所以整体上可能就是跟人更亲近,包括就是有事情需要帮忙的人都可能是朋友更接近。
而且,因为大家都是从全国各地迁到这个地方的,所以你说每年过年我回哪呢?到底是回我20多年生活最多的油田这片,还是跟着我爸一起再往他的故乡走呢?或者因为我父母他们这几年也是接近退休了,就跑到海南常年在那边住着,还是我再回到海南?我对海南更没有什么情感基础。
我觉得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挺麻烦的事情,所以就不是很喜欢回家过年。今年又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是因为疫情的问题.我女朋友她也不准备回家了,所以我觉得就是难得有一个机会能让我们这种还不太敢往家里公布的人,一起过一个属于自己的春节,于是坚定不回去了。差不多就这样了。
一静:我是河北人,回河北非常的复杂,可能要做4次核酸检测加来回隔离。但是有点想回去陪爷爷奶奶那辈人,所以还在纠结。我从小的家庭观念不是我父母带给我的,而是我的这些亲人带来的。所以对我来说无论是过年也好,或者家庭聚会也好,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在我小学有记忆以来,我们每周六的晚上都会去我姥姥家吃饭,这个习惯一直从我小学的时候延续到现在。现在虽然我们4个孩子已经不在张家口生活了,但是我的姨姨们他们依旧每周去看我姥姥姥爷,陪姥爷打麻将,一起吃个饭。所以从小让我对于家庭生活有一种向往,觉得家庭是一个很温馨的,互相关爱的,可以带来很多乐趣,彼此陪伴的一个场所。
我的祖籍是北京,所以他们其实大部分的亲戚是在北京的,也是大概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就是每年过年在张家口过来之后还要来北京再过一次,所以最开始我觉得大家组织非常庞大。我奶奶家那边过年大概每年会有六七十个人,多的时候可能有七八十个人,就是像婚宴一样大桌的聚会,不同的家庭排班轮。比如说今年是这个大家族的,第二年是第二个。我爷爷他们那一辈有5个兄弟姐妹都在世,开始的时候,可能大家是抱着一种互相走动,资源置换的心态去组织聚会,但是慢慢时间长了之后可能走着走着也真的走出了感情,也是到现在一直维持这个习惯。会让你感觉自己的归属感是来源于这个家庭之间的人,他对你也有一种真心的想要去帮助你和想要去关心你的意愿。
我也会跟他们讨论工作或者我的理想或者什么,他们可能会提出其他的观念,比如说希望你在北京找个北京人,希望你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或者怎么样。后来慢慢他们感受到我现在其实过得很好,或者是我现在这个工作很快乐,我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他就会因为想让你过得好而去理解你在做什么,而去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选择,我觉得总体上来说这种可能比较开明的氛围和沟通的关系,还是让我对家庭有一个非常正面的理解。因为我不是他们那种追求稳定的人,可能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数都是跟我价值观一样的人,我觉得回家这个过程反而是让我去了解另一类人的生活,听到另一种不同的声音的一个机会,也纠正了我很多,比如说之前对于所谓公务员或者是所谓体制内的人的刻板印象,我发现他们虽然就是身处体制内,但是他人仍旧不断地在成长,不断地在接受新事物。
第三个,我觉得家人的好处就在于他真的不会抛弃你,他也不会害你。比如说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或者你有一个很好的恋人,你觉得他是你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你最信赖的或者怎么样,但是他还是会走,他还是会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你,但是你的家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离开你,所以我觉得可能也给了我很大的安定感。我们同辈人处的也非常好,哪怕没有家庭聚会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也会私下里单独约聚会或者是一起出去玩。所以我觉得整体上来说,他是我情感关系的巨大的填补,以及教会了我很多所谓“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之类的互相包容和无条件的理解。
夏周:所以说你能和家人相处非常和睦,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有一个非常开明的家庭氛围,比如说他们能够真的去尊重你的选择,哪怕他们内心可能觉得这不是最适合的,但他们还是愿意去听你的想法。但如果缺乏这样开明的环境,过年还是会造成一种压迫感。就像有些人觉得自己在外原本是一个“进步青年”,一回家就变成了“问题青年”。
一静:我觉得有的,但是还是回归到感情。其实我姥姥家那边他们也会说你应该买房,你应该怎么早点结婚这种事,但是只要你能向他们证明你其实过得很好,他们的态度还是会慢慢的软化下来,他不会抱死了一个他认为对的事情,就不停的跟你说。你们可能有过争论,有过彼此不理解,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如果你抱着沟通的意愿去跟他讲的话,他会比一个陌生人更能听得进去你的话。
宗城:我是感觉现在的讨论有几类其实是被遮蔽了,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刚刚的讨论有几类群体没有被考虑进去?我举几个例子,比如LGBTQ群体,比如社会上的失败青年,像没有找到工作的,父母也不认同他职业选择的这类型青年,甚至像三和大神这样的人。
我们有没有考虑到怎样的人不太会有返乡的困扰?做出了主流认可选择的人,他的选择在他父母的认知里面是属于功成名就的,或者至少是一个体面的工作。比如他考进了国企,或者他是一个名校的博士,出来后有个非常体面的工作,那对他来说回乡、父母的唠叨其实都是可以忍受的,因为他们没有根本的矛盾冲突。但是如果你是一个LGBTQ群体,你的父母又是一个在婚恋价值、性别价值上非常主流的人。我们想一下,我们有可能在问题上达成共识吗?实际上大部分的情况是不太可能的,在江浙沪等一线地区的开明家庭,他可以接受你的子女是同性恋、泛性恋等等。但是在更广大的重男轻女的地方,比如我们广东的潮汕地区、粤西地区,如果你跟你的父母说你出柜了,那今年你就不要想着过一个好年了。又比如说你跟你的爸妈说,妈我自由职业了,那你也不要想着过一个好年了。所以我是觉得咱们讨论这个议题还是得考虑到这种不可调和的问题.
子渊: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其实我个人小家庭是一个比较开明的小家庭,我的父母整体上也是刚才一静讲到的是可以给我安全感的。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主动和他们提这些事。我父母现在知道我在北京,知道我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女生室友,因为山东那一带的固定思路,好像一般我讲这些他们也不会往那边想,他会觉得两个女生之间能发生什么?甚至我妈每次跟我视频的时候,还会说你朋友最近怎么样,最近找到工作了吗?我给你们再寄点吃的吧……可能会谈这样的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我也不太敢明示出来,因为我怕万一事情真的明示以后,我20多年和他们建立了的美好的亲情,就会出现变动。
至于家里亲戚根本不敢说的,因为毕竟我现在在家里的印象是一个年近30一直在读书,没有对象,没有体制工作,好像还在私企里干活,听说一直在挣钱,但好像也没有给我的亲戚们带来直接的实惠。
另外一方面,因为可能我从小一直是在读书考学,他们之前对我的印象和期待都是能领着家里的孩子一起努力读书上进,最好大家都能一起进体制一起过上幸福生活的一个长女的形象。所以为了满足他们的预期,我肯定不可能把这个关系直接明示给这群人的,所以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在试图解决,但是感觉短时间之内是不太可能得到答案。刚才说到了家庭里家人给你的安全感,但我觉得家人和亲戚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在一个大家庭里,我姥姥他们家目前比较和谐,因为他们人比较少,大家互相照顾的都比较好,而且家长都在,面子上维护的还不错。
到我奶奶家那边,本来也是一个非常和谐的家庭,我小的时候跟我叔叔、我姑姑他们都非常亲。但是在差不多10年前,我爷爷有一天突然脑淤血了,在床上瘫痪了三年左右。后来差不多三年多才去世的,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觉出来,当然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另外一方面是病情的确是有影响的,在这个过程中就能感觉出来我叔叔和姑姑他们的算盘打到明面上了。之前他们可能在我爷爷和我爸他们的维护下,整个家庭还比较和谐和睦,到那个算盘打上来以后,真的显得很不好看。随着这个事情就一直往后发展,到后来我爷爷去世以后能感觉出来这一家凝聚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我们家,本来是我爸带着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后来那一年我大姑突然得直肠癌了,也是突然就去世了。完了以后这一家现在的感觉就是非常淡漠,包括原来可能他们问我生活是真的在关心,现在感觉有点在试图给自己不争气的孩子找一个坏典型把他们比上去,这让我就更没有跟他们交流的欲望了。
可能我跟他们的对话最多只是维持在一个你说的对、你说的开心就好这么一个状态,我也不希望他们去理解我,或者我也不去辩驳他们让我赶紧找个男朋友赶紧结婚这样的话题。但其实内心就非常的不适,因为每次回到家里以后就开始进入被迫表演的状态,所以整体上我还是希望能在春节以后,跟我父母单独共处一段时光,而不是在春节期间,大家都被迫围在一起来讨论这些话题。
宗城:我感觉中国人的感情、家庭生活是用谎言来堆积的,或者是说这个世界上的家庭生活,我们所谓的理解其实很难达到真正的理解,而是用谎言维持的一种体面的理解。在一些表面问题,我们可能跟家人达成一种和解,可是在不可调和的代际问题,你只能选择去隐瞒。
我看《吉祥如意》,还有看以前李安的电影,像《喜宴》,像《饮食男女》,我一个感触很深的点是,其实人长大了之后,他会意识到代际之间的共情虽然可能存在,但也只是一瞬之间的。而你在日常生活中还是会面对隐形的但是巨大的无法跨越的鸿沟,你不会真的愿意跟你的家人耐心的解释为什么自由职业,为什么LGBTQ的问题。在今天合理甚至可能比你说的坐班制生活,或者说一种常态的异性恋的生活,没有高低之分的,这些在道理上都OK,但你回到家如果跟他们谈,他们都会坚决的说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或者说你这个东西我们就不允许,你就会发现一个巨大的高墙横亘在这里。这时候你是不愿意再付出那么多的心力来去跟他们纠缠这个问题,因为你发现父辈的生存经验也是用他一辈子的经验来巩固的,这个时候你怎么可能指望你一个小小的返乡,就能够让他们去改变他们的生活经验,其实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更令我感到细思极恐的是,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觉得这些问题只会在上一代存在,我们会觉得我们这一代从改革开放中成长起来,我们好像在这些问题上更加有包容力了,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我会发现,当我们这一代人走上了社会,慢慢成为社会化的动物之后,在我们身边乃至整个世界越来越多的人能慢慢体认父辈的价值观,他也在慢慢的潜移默化的遵循着。
比如说他会用一个充满履历的视角来打量你,来衡量你是社会上的成功者、失败者、体面的人,还是说不值得他花太多时间的人。当他进入了婚姻,进入了家庭,他会劝你说还是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比较好,你还是怎么做比较好,慢慢的他会变得越来越说教,他会越来越用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来衡量你。而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做?因为他在进阶过程中成为了被社会接纳的,他的生存经验导致了他更默认社会的权力结构。
可是另一边是没有被社会接纳的人,他成了无法跟对方达成共识的一方。我就会发现实际上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一群人是被分割开来的,而这个分割会越来越难以达成共识,因为我们的经验不可逆的发生了分裂。于是你有没有发现,实际上我们现在都可能已经很难理解00后乃至10后他们在想什么。你可能现在觉得父辈不理解我们,可是我们何尝理解杀马特,何尝理解了00后乃至更年轻的一代。
夏周:那其实说到底还是价值评判体系的单一,以及不同的人之间形成了不同的同温层,没有办法真正形成理解。所以分歧还有隔膜不仅仅存在父辈之间,也存在各个群体之间。你之前说要把返乡分两类看,一类是不会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的,比如说那些本身就遵循父辈的价值体系的人。另外一类像是社会所说的“失败青年”。我记得几年前《新周刊》做过一期“不想过年”的专题报道,把“失败青年”形容成卡夫卡《变形记》里面的格里高尔。比如你春节回家之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甲壳虫,你可能隔着房间就听到你的父母在为你担忧,抱怨你为什么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成功。
有的时候中国人还喜欢说“衣锦还乡”,但是在大城市奋斗的年轻人,很难做到真正的“衣锦还乡”。考虑到房价之类的压力,你的家里人也许不会认为你真的能够在大城市稳定下来。哪怕你留下来,你也会受到学区房之类的困扰,生活压力可非常大。假如你不能够稳定,他们还是会觉得你在外奋斗是不成功的。所以个体还是会怕被询问挣了多少工资,催婚、送礼。
一静:我刚刚想那个点,就是我听起来的是父母他真的需要你衣锦还乡吗?他真的需要你成功吗?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其实亲情就是更朴素的东西,我记得我第一次去看《四个春天》的时候,那个父母就是特别朴素的两个人,他们也没有什么文化,这个孩子在当时拍这个片子之前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他也没什么工作,回家拍父母,父母也不知道他拍了用来做什么,但是你从他们的相处中,你明显就是能感受到一种很浓郁的亲情,他们总体上还是希望每个人好的,他不是希望你就是非要怎么怎么样,可能他有他的观点,你有你的观点,但是我觉得我们可能也要换一个角度去看我们的长辈,才会跳脱出个人主义的局限。
肖瑶:在一静的观念里,可能家就是一个温情的地方,它的确是应该充满爱的地方,但是要看我们怎么去定义这个爱。看到他们一代人一代人这样生活下来,我会感觉到一种恐慌,我不想像他们一样,这样过一辈子,但是他们又很不能理解我想逃避的心情,我并不是说要否定互相照顾,但是不能用这种为你好名义的照顾覆盖了一切。阳光猛烈,有时候我需要一块阴影。
汤明明:我觉得有的时候,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也非常重要。和家人发生观念上的冲突,内心带来的失落与跟同辈人之间的不理解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我的价值观和同学、同事发生冲突,被他们用单一的价值评判标准打量,我大可以选择不跟他们相处,因为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交友圈,在那个圈层里,我有理解我的朋友。但是我不可能和家人分开,所以我内心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这样才可以有一丝安慰。因为是真的爱他们,所以也希望他们可以真正理解我们,不需要有“退而求其次”的隐瞒,我内心会觉得如果没有谎言就好了,如果能够真的相互理解就好了。我会有这样的一种期盼,哪怕知道这并不可能实现。
肖瑶:所以昨天看《吉祥如意》我就会在思考,对中国人来说真正的无论是说孝心也好,什么道德良知等等拔高一点也好,只能是回到乡土才能算是完整的一个人吗?我们能不能建立起另外的新的和家人相处沟通方式,无论你去追逐自己的多大层面的东西也好,最后可能你还是得回去才可以,不然你于情于理都会受到谴责。
宗城:肖瑶跟一静,乃至我们之间观念的差异,折射出来的是一代人的不同家庭成长经验,是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我们对家和返乡的认知的。像一静是生活在一个相对有爱开明的家庭里面,家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感觉,然后像肖瑶她的成长环境实际上也会影响她对家的观感所在。我自己其实想到的一部影视剧是《隐秘的角落》,你想如果我们站在朱朝阳的角度,他生活在一个父母离异,母亲对他有极为强大的控制欲,甚至原生家庭已经到了一个令作为子女的我们感到喘不过气的时候。那么在这个家庭里面,我到底是选择和解还是选择逃离?你会发现有的时候当我们还能提出和解的时候,是因为你这个家还有开明的空间,可是当另一部分,他不得不逃离的时候,也许并不是没有想过和解,而是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我觉得这一期呈现了我们观念的差异,这背后是经验和成长地域的不同。
一静:我也想插一句话,就是我觉得这个和解并不急于在你的少年和青年时代发生。之前我也听马东说过,他可能跟他父亲人生中的交集只集中在他父亲去世前那几年,让他们才有时间去说话,去了解彼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看法。有的时候我们就作为一个可能还处在家庭关系中比较弱势的,或者是自己个人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确实很难去改变我们父母的想法。但是我觉得如果在没有和解之前也不是不能相处,只不过可能要有很多善意的谎言,要有一些适当的距离感,每年少见几次或者怎么样。不一定非得用逃避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肖瑶:还有一种父母,就比如说我这种,是依赖型的。因为我妈也是经常一个人生活,对我就是很有依赖性,就觉得她的未来都在我身上了,我就希望她能够关注一下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情感依赖有点太让人喘不过气了。
汤明明:但如果说自你出生开始,她就一直对你有这个依赖,中途再让她不要再对你产生依赖,其实对她来说也非常的困难。我觉得我妈也挺依赖我,但是如果假设我跟我妈说,你不要总是依赖我,想着我,替我担心,你要过自己的生活,其实对她来说不可能,非常困难,因为20多年她都已经在用这种方式度过了。
肖瑶:其实之前也没有,从小我和我妈不能算亲,包括正常程度的亲密接触,应该都没有发生过,感觉很不像母子,反而很像父子,感觉我在家里的角色一直是比较硬朗的,就是不太会撒娇什么的,很尴尬很压抑。
另外,这种家庭内的差异,性别也是很重要的区别。如果一个男生到了30、40,他可以不结婚,可能家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如果女生到了30都还没有结婚,可能家里就会觉得你这个女人怎么样,所以性别的差异就是很具体的东西。
夏周:其实在一个传统的婚恋观占主导的社会里,男生也会遇到催婚之类的困扰。 比如说一个男的到三四十岁不结婚,大家也会认为他是一个光棍,只是相对来说会比女生少很多,但是也不能说没有。
肖瑶:相对来说对男生的宽容度可能要更好一点。
子渊:男生可能问题集中的不是婚恋问题,比如说社会经济,就是你要有房,你要有一份有社会地位的职业,如果做自由职业,这是不可以被允许的。
宗城:不是,你有没有发现和解确实有个很暧昧的地方,就是我们只能等到父辈快去世的时候才和解。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必须等到父辈快去世的时候才和解。
夏周:因为想要珍惜它。
宗城:因为什么呢?因为人死了他就开不了口了,就不会吵架了。就是你会发现中国很多趋势,或者说世界上很多趋势就是和解都发生在温情脉脉的外衣之下。你自己想背后有没有一种细思极恐的东西,你想一下为什么你不在30岁的时候很着急? 因为你如果是一个女生,你30岁爸妈催你结婚,催你生小孩,必须要与男生结婚,你这个时候跟我说,我要跟你和解,你做得到吗?你做不到对吧!但是如果他们已经白发苍苍,等你回到家之后,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最美好的时光都过去了,还有愧疚的心情。你又想到我爸妈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怎么样?是时候到了和解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确实还挺暧昧的,你只能等他老了才能和解。
在这背后,我的意思是其实很大程度上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接受这种事实。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暧昧所在,我想提一点,就是这种家庭和谐背后也有一层残酷的底色。
夏周: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有聊到比如说宗族社会当中有些人情往来,就是不断的送红包之类的吗?那你有没有觉得在消费社会,春节的意义越来越被物化了?
宗城:我是感觉物化并不是消费社会或者说工业社会才有的现象。实际上春节诞生,从农耕社会以来,本身就有一个很强烈的物质跟经济利益的考量。因为我们知道在农耕社会,实际如果你没有一个稳定的宗族作为维系的话,人的生存是非常的脆弱的。 宗族以前有一个很大的功能,就是它可以给你提供救济,尤其是在灾荒之年,你只能依靠宗族来救济你。很多耕农在灾荒的情况下,自己是很难维系生活的,这个时候只能依靠宗族里面相对能够庇护你的人来接纳你,但是随着农耕社会向工业社会乃至互联网社会转移,第一是乡村人口的权力结构被慢慢瓦解,大部分去了城市。
第二个是我们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必依靠宗族的救济来生活的,包括我们找工作,我们现在更倾向的是我们依靠我们的校友,我们在职场认识的伙伴,在城市里的朋友的人际圈来帮我们寻找,而不再是亲戚的介绍。这个时候你会发现宗族对你利益的羁绊没有那么强烈了,而你跟乡村的联系也开始慢慢断裂。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今天的青年人没有那么的依赖所谓乡村的宗族乃至饭桌文化,但是可能对我们这一代来说,另一个新的问题是当我们脱离了这种集体生活,我们怎么再找到一份共同体的意义感? 我觉得刚才一静提到很重要的一点,实际上传统的积压是给我们一个小的共同体温暖的感觉,无论这个家它再怎样有问题,最后你会发现真的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它还是愿意收留你的,一方面是你最好的伙伴,另一方面就是家了。可是当我们走向了一个原子化的,个体的困境的时候,我们在这么一个庞大又极其冷漠的都市里面,我们没有了宗族的庇护,我们的共同体要通过谁来维护,这是我们这一代新的问题。其实也是在改革开放之后一个被强烈讨论的问题,就是我们对自由的追寻,自由真的是一个结果吗?如果自由没有一个集体生活作为支撑的话,会不会我们对自由的追寻最后导致是虚无?我觉得这个是我们的议题可以去深入探讨的一点。
子渊:这点我觉得宗城说的挺好的,我觉得有一个问题可能是个体对自由的追寻,从本质上就是由个体而来,可能最终的结尾包括死亡也好,本质上还是要归于一个孤独的道路的,所以这个我觉得可能并不是一个导致的根源。
宗城:比较暧昧的是,当我们批评家人对我们不理解的时候,如果我们的经济基础不能独立,实际上是非常暧昧的。因为我们一方面是社会与家庭给我们教育各方面的支持,另一方面又去批评他们对我们的不理解,但是说句实话,我们也真的理解他们了吗?其实也不是,双方都不是互相理解彼此,所以我可能长大之后,我反而不会奢求他们对我的理解,而是我其实会维系这种表面上的和睦相处,然后去珍惜见到他们的时光,而只是说我意识到有些所谓的感同身受,就是不可能达成的,有些东西就是止于沉默的。
我自己能做的就是我自己打好我的经济基础,然后我去追求我自己更认同的共同体。 因为实际上当我们谈到传统的共同体,逐渐消亡逝去的时候,可能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新的问题是我们其实处在一个过渡期里面,我们仔细想一想,等我们四五十岁之后,我们还会回农村过年吗?
可能未必,我们可能在城市过年,我们到时候跟谁一起过年? 难道是我们大家自己一直呆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面只跟我们的爱人一起过年吗?这种只有两个人的共同体,真的能够让我们感到一种集体的精神存在吗?这个其实也是要打上问号的,所以我可能想补充的第一是其实我们相互都没有互相理解,第二个是当我们的经济受惠于家庭的时候,会导致我们在批评他们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一种暧昧的态度。
子渊:我现在之所以每天都在疯狂的工作,每天不得不接受996,不得不放弃我作为一个文科生的尊严,去给互联网公司那些程序员奔波,我就想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制造出一种我是在幸福生活的状态,然后让家人放心,让他们至少在经济方面不要对我干涉太多的这么一个状态。
一静:因为我们这一代还是独生子女比较多,或者是哪怕二胎,二胎离自己年龄也非常远,当我们到我们父母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们其实是没有这种大家庭的体验的,也没有人会说我们什么,或者说我们的子女什么,那这个时候我们就回到这个问题,就是我们会想要跟谁在一起,我想知道你们都想要跟谁在一起?
肖瑶:就跟朋友爱人,不用太多了,信任的人都可以的,有话聊。
宗城: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共同体,就是能接纳你的缺点跟你的偏执的那种群体。
子渊:这个群体可以提供像一静之前说的,家庭提供给你的安全感。
宗城:但有一个暧昧的问题是,大家都很忙的时候,就算你那么做,可能也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
子渊:在一个家庭中也有可能存在这样的情况。
一静:但是我觉得这种可能相对较小。
宗城:如果你的爸妈生活在二三线城市或者小镇,他相对不会那么忙碌,至少有打电话跟你聊聊天的,但你会发现在北京上海见一个人都特别麻烦。
子渊:可能还是跟个性相关,因为我觉得有些人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能和自己相处达到一个较为愉悦的状态,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样我们之前聊到有一个问题,好像我记得宗城说到过,宗族本身是为了庇护个体,然后让他不要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生活不下去,那是不是就像《利维坦》中说的那样,我们在这个所谓体制的时候,让渡自己的权利,让渡自己的自由,然后收获保护,收获所谓的安全感,那么这样我让渡给谁不一样呢?
宗城:我是感觉人有时候得面对自己的脆弱,就是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的坚强时,可能面对的那种孤独,会有一部分自我能承受的永恒的孤独,但有一部分之所以选择家庭,选择其他的集体关系,是因为意识到了个人的脆弱,有些是自己无法解决的。
一静:而且我觉得当你面对那种巨大的挫折和失败,或者就是信仰崩塌的时候,当然你也会跟特别亲密的朋友讲,但是我觉得他们能给你的那种感觉,就你还是希望在他面前维持一种你没有那么无助的状态。其实我觉得很难跟朋友有那种,就是你觉得他会无条件的接受你的情绪,然后你也会担心自己给他太大的负担,你可能跟他崩溃一次两次可以,你不能每天跟他崩溃,你也不能就是这个情绪持续的向一个人输出,但是我觉得家庭可能是一个相对来说在这件事情上更能承载你的地方。 子渊:从我个人来讲,我自己从来遇到问题,我第一个瞒的肯定是我的家庭,正常情况下是这样。因为我妈本人就是一个很脆弱的人,我如果跟她讲我遇到困难,她自己会整个人先崩溃,所以只能选择隐瞒。只能跟我相信的朋友,或者我自己把这个问题给扛过去。比如像去年春节的时候,这个宗城可能知道,当时出现问题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无助,就是在北京直接找不到地方住。这个事情就只能自己把它解决掉。
一静:这种时候我也会,就是我的意思是还有理智尚存的时候,我平时大多数99%的困难不会跟家里讲,我其实跟家里的沟通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还是有保留和隐瞒大多数事情,但是当你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觉得还是会有一种安全感,因为你会觉得时间很宝贵,你不会舍得去那样对他。
肖瑶:但是如果从感情上来说,那就是取决于一个从小你如何被对待的感情模式,出了一件事不想让家里担心,但还有一种情况是,就算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有可能你得到的反馈第一时间是指责,就是他觉得你不该这样,因为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他就会觉得你不要去外面,你不要这样,然后第一反应都是指责的,然后你现在就什么都不想说。还有就是刚刚明明说的那个,是不是安全的那个,明明想问我什么呢?
夏周:你之前说没有把握不能建立家庭,不然会有一种因噎废食的感觉。你之前也提到说你是一个平常喜欢独来独往,然后圈子也很小的人。年轻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的确可以先不组建家庭,但是老了之后呢?但这个社会的养老体系还是不完善的,我们的社会好像没有相应的措施能让我们真的“独善其身”。我们也没有办法制造出一个完全没有矛盾的真空环境。只要有人就会有羁绊,只要组建家庭就是会出现所谓的矛盾,不可能出现一个完全没有矛盾,然后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场景,这是不可能存在的。或许我们比自己想象得要稍微再传统一些,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自由。
本文来自于《席地而坐》的一次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