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旅行体验报告
查看话题 >温泉水滑洗凝脂——纳米独家记忆之Gross Barmen


读着马尔克斯的Chronicle of a Death Foretold,伴着瀑布一般的水声中,我在长椅上昏睡过去,虚掩的比基尼半落下来,恍然间一个女子站在我面前。嗯,非常的马尔克斯。
如果提起纳米,Gross Barmen的温泉是极怀念的地方之一。比起红沙漠或是沙与海交界的swakopmund,这离农场开车十来分钟的温泉地,并不是旅行者的热门。尤其在当地无论何色人种都在疯狂喝着冻饮冰镇啤酒的纳米的夏天,泡温泉是不可理喻的。
但我们伟大的中医传统有一种说法叫冬病夏治,在温热的夏天积蓄阳气,开放身体,排毒解闷,为冬天的收敛积累资粮。我虽然一知半解,但大约也知道夏日泡完热澡会更加凉快的道理,虽然这并不是心心念念的原因。
让人得到深度放松的人事物常能在记忆的砂石中留下刻痕。如彻底的身体清理,大病初愈,长久的静观(虽然宁静消失得也快),很可惜,这样的记忆并不很多,几年前在Gross Barmen泡温泉算是其中一样,当时深感这温泉的矿物质之丰厚,放松疗愈之深。
我一直都很喜爱温泉,或许是因为它是温热的,从泉眼里汩汩冒出,带来地心的原始能量。若是居住和旅行,都不会错过尝试当地的温泉,台东,海螺沟贡嘎神汤,温州泰顺,云南腾冲……国内有许多地方号称温泉疗养,装潢豪华,花样繁多,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温热的洗澡水罢了。有“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感受、能让人深度放松的温泉地,记忆里寥寥。
而Gross Barmen,正如它”大而无当“的名字,只有一个大泉池,当地人会说它的设计过于粗犷,在我看来有一份朴实无华,室外有两个碧蓝透亮的大游泳池,其中一个圆圆小小的给孩子,水都十分清澈,数棵健硕的棕榈树,叶子层层叠叠地垂下,又层层叠叠地上长,池子对着一大片沼泽,这是珍贵的水源,因为这片水域,一百多种鸟类在此栖息。

有时候美好的记忆一旦重返现实,未免令人担忧。但这次重游就地——香港的高考作文就有这么个题目,”重游就地所见有感“,便极适合这次出行。现实再次折射出记忆之光,“温泉水滑洗凝脂”,再次想到了这句话,肌肤虽非凝脂,但的确是滋养入心。而这滋养,如中药中的淡味药,是渗透性的,需要很多的时间。从一开始感受大烫,(水温40度),当身体适应而放松,而显露出自然疲惫的模样,到允许她继续呈现出本来的样子,到自然睡去,又神清气爽地醒来。
当人放松到了、或是病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体会到绝大多数话语的多余,甚至语言的打扰,从这个角度体会,无意义的对话是难以忍受的混乱。这种感觉失却良久,不是在疯狂工作,就是滚动在无限的活动里。而在纳米,当地人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缓慢在过日子,这种慢如果是工作效率,一下子接触将会是难以忍受的,但这实在能调整城市中人常年以刷手机为伴振动过快的频次,如果呆得时间够。

Gross Barmen这个地方也有它厚重的历史。它原本不叫Gross Barmen,叫做Otjikango. 在herero部落的语言里,是大泉("large fountain")的意思。泉水来自里2500米深的底下,水冒出地面的温度大约是65度,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听说从前,这里的泉眼异常丰富,甚至路边凿开便见热水。首都过去也有很多泉眼,但基本都因为工业缘故被堵上了,记得在当地德意志学校,有个学生家还保存了一处泉眼,可以每日泡自然温泉,实在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极致享受。
早在1844年,来自德国的传教士在这里建立了站点,他根据在德国的Rhenish教会总部所在的城市Barmen,把这里称作了Neo Barmen,这是西方传教士在纳米的第一处落脚地。当然,最初传教的历史总是充满了血腥的记忆,站点和当地的herero部落有和平的时期也有血腥的武装冲突。在1904年,非常悲剧性的herero war(也称Herero and Namaqua genocide)爆发的时候,附近的村庄被焚毁了,这处地方也中止了运行,一百多年后,它的遗址仍在。在NWR的SPA温泉会所里,仍旧悬挂着关于这段历史的照片和简介。在温泉池里,各种各样的人种交换着微笑,享用着同样的灵魂的松弛。当今,历史剧变和渐变的故事一直在书写着,悲欢离合无时无刻不在发生,weak spring running over rocky ground. 老子说,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Otjikango,Otjikango,在如此干旱、绝望的土地上,看似柔弱的泉水却一直滚动的她的热情,传递着来自大地深处的讯息。
很久没有真正写文章,在香港也感觉写不出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阻塞了泉眼,一时半会还看不清,可能是眼界,或许是振动的频率的缘故——文字有它独特的共振,你也可称之为节奏。当不得不写的时候,什么也不能阻止这种流淌,即使手头只有一支笔和马尔克斯的这本书。在打了一个极舒服的盹之后,在马尔克斯唯一留白的书的扉页上,有了这篇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