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树生花》之：周亚夫治军

周亚夫治军

《汉纪七》

汉文帝刘恒后六年（公元前158年）

上①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②，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③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④”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⑤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⑥揖曰：“介胄⑦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⑧，改容，式车⑨，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耶！”称善者久之⑩。月余，汉兵至边，匈奴亦远塞，汉兵亦罢。乃拜周亚夫为中尉⑾。

【注释】故事背景：汉文帝后元六年（前158年），匈奴大举入边。①汉文帝刘恒。②按《史记·绛侯周勃世家》记，刘礼屯兵霸上，徐厉屯兵棘门，周亚夫屯兵细柳，以备胡。后用“棘门军”形容纪律松弛的军队。③彀（读如够），指张满弓。④《管锥编》：按《司马穰苴列传》：“穰苴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孙子、吴起列传》：“孙子曰：‘臣既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考证》皆引《孙子·九变篇》。《九变篇》曰：“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魏公子列传》：“侯生曰：‘将在外，王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语尤圆足。隋将来护儿自有其理解，《隋书·来护儿传》：护儿曰：“贼势破矣，专以相任，自足办之。吾在阃外，事合专决，岂容千里秉听成规！俄顷之间，动失机会，劳而无功，故其宜也。吾宁征得高元，还而获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⑤周亚夫（前199－前143年），沛郡丰县（今属江苏徐州）人，西汉时期军事家、丞相。名将绛侯周勃次子。《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条侯亚夫自未侯为河内守时，许负相之，曰：“君后三岁而侯。侯八岁为将相，持国秉，贵重矣，于人臣无两。其后九岁而君饿死。”其后皆如其言。在吴楚七国之乱中，为太尉，统帅汉军，三个月平定叛军，显赫一时，迁丞相。但由于急性子，得罪了梁孝王及窦太后。景帝时因功高震主（景帝以目送之，曰：“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被冤下狱，闭食自尽。太史公曰：足己而不学，守节不逊，终以穷困。悲夫！⑥兵：武器。⑦披甲戴盔。《礼记·曲礼》：“介者不拜。”⑧打动。⑨胡三省注：古者车箱长四尺四寸而三分，前一后二，横一木，下去车床三尺三寸，谓之为式；又于式上二尺二寸横一木，谓之较，较去车床凡五尺五寸。于时立乘，若平常则凭较。若应为敬，则落隐下式，而头得俯俛，故记云“式视马尾”是也。⑩汉末曹操视察徐晃军营也有类似故事，按《三国志》：时诸军皆集，太祖案行诸营，士卒咸离陈观，而晃军营整齐，将士驻陈不动。太祖叹曰：“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矣。”⑾中尉，执掌京师的治安警卫。大致如现在的卫戍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