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注册

白莲遗址，古镇风情（《诗话江南·吴中好风景》第四十九辑）

一树叶子 2022-12-15 15:57:26 江苏

第四十九周。公众号“吴地记”诗歌日历，本周七首诗如下：唐·陆龟蒙《别墅怀归》、唐·陆龟蒙《春雨即事寄袭美》、唐·皮日休《奉和鲁望樵人十咏·樵家》、明·徐贲《登白莲寺阁和彥正、季迪见怀》、元·柳贯《暑中迁寓甫里精舍》、明·文徵明《偶过甫里乘月至白莲寺访陆天随故祠》、清·蒋德埈《多丽》。本周诗歌地理焦点澄湖甫里（甪直）。

我选了陆龟蒙和文徵明的两首诗。

春雨即事寄袭美

唐·陆龟蒙

小谢轻埃日日飞，城边江上阻春晖。

虽愁野岸花房冻，还得山家药笋肥。

双屐著频看齿折，败裘披苦见毛稀。

比邻钓叟无尘事，酒笠鸣蓑夜半归。

这是鲁望先生在蒙蒙春雨中即兴写给皮袭美的。

“小谢”四句：如薄雾般空濛、似轻埃般散漫的春雨呀，一天又一天下个不停，城郊呀江湖呀，都不见了春日的明媚。野岸边的花朵受冻了，叫人担心；但是山里人家栽种的药笋，有了这场雨，一定长得壮硕，让人欣喜。诗一开始似乎抱怨这春雨，因为不能外出了，去城郊踏青去江湖泛舟，但马上情绪翻转。小谢轻埃：南朝诗人谢朓《咏雨诗》，“空濛如薄雾，散漫似轻埃。” 药笋，是竹笋的一个品种吗？

“双屐”四句：他脚上的一双木屐，天天穿，屐齿都快要折断了；身上的旧皮衣，已经磨损得秃毛拉稀。我的邻居钓翁，晃荡着酒笠、抖索着蓑衣，夜半归来，真是逍遥啊，了无俗事羁绊。这四句也有一个翻转。先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破衣烂衫形象，让人心生同情，但尾联一出，你只有羡慕的份了。拍案叫绝。张志和有诗，“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鲁望先生的邻居，“酒笠鸣蓑夜半归”，可引为知己。

文学史上有“皮陆唱和”（又称“松陵唱和”）一说，唐懿宗咸通十一年（870）初，襄阳人皮日休来到苏州，追随苏州刺史崔融做幕僚，陆龟蒙怀行卷谒皮日休，俩人结为知己，酬唱密集。到第二年暮春皮袭美离苏，在这一年多时间，俩人的唱和多达六百多首诗，结为《松陵集》。就在这个时期，陆龟蒙自号“天随子”，他隐逸江湖的志愿得以确立。隐逸，可谓皮陆唱和的主题，所以，我们读到的多为旷达疏纵的文人情怀和闲雅潇洒的日常生活。我记得今年跟着公众号写读诗笔记，第一周就选的皮陆唱和，皮日休《吴中言情寄鲁望》和陆龟蒙《奉和袭美吴中言情寄次韵》，皮日休赞叹“满船烟月湿莎裳”，陆龟蒙答曰“菰烟芦雪是侬乡”。皮陆唱和在诗歌史上留下一段佳话。

偶过甫里乘月至白莲寺访陆天随故祠

明·文徵明

一龛香火白莲宫，古社犹题甫里翁。

坐挹高风千载上，依然旧宅五湖东。

雨荒杞菊流萤度，月满陂塘斗鸭空。

故草已随尘土化，空瞻遗像寂寥中。

（祠有唐时塑像，为狂人所仆，满腹中皆翁手稿，后像虽设，而稿不可得矣。）

“一龛”二句点题，说他来到白莲宫，敬拜甫里先生。白莲寺是陆龟蒙别业，北宋时辟为陆龟蒙祠。现在甪直镇保圣寺西院还留有白莲寺遗址，十六只宋代的柱础。诗中的“白莲宫”应该就是这座祠堂，“古社”指白莲宫？

“坐挹”二句表达对先生的敬仰。岁月流转，甫里先生的高风亮节已传千年，而甫里小镇上的先生故居犹在。坐挹，坐取，挹，以瓢舀水，引申为汲取。五湖东，指甫里在太湖的东面？

“雨荒”写眼前景。杞菊园里久旱荒芜，只有流萤点点飞；月光浸满了池塘，再没有斗鸭欢喧，只剩空荡。杞菊，枸杞与菊花，鲁望先生喜爱在宅前屋后种植。斗鸭，据说是鲁望先生的一大爱好，因而建斗鸭池，池上有清风亭。这一联渲染出荒凉和伤感的气息。

“故草”二句由叙事而感叹。那珍贵的手稿都化作了尘埃，此刻，一片寂寥中瞻仰先生遗像，唯怅然一叹。由诗尾的注释可知，“故草”是指唐塑像腹中的先生手稿。

周一去了甪直。

保圣寺去过数次，这次不为泥塑，主要为白莲寺遗址而来。

跨入西院，一眼被那株古银杏树吸引。远远地，空旷的草坪上，它舒展在蓝天下，树的上半部叶已落尽，枝干的线条嵌在天空，一阵风过，落叶纷纷下，满地金黄。在它巍峨的身躯下，是小小的斗鸭池，池中两顶小拱桥串起一座飞檐亭，桥唤垂红，亭名清风，亭中有甫里先生塑像。只是，这亭、桥和塑像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重新修复的。在银杏树东北侧的草地上，有微微突出地面的十六个大石柱础，那是北宋白莲寺的遗物，石础上的莲花盛开了千年。

拍了保圣寺后，我去街上溜达溜达。沿河的老街，窄窄的石板路，卖杂货的小铺子。甪直的好处是这个古镇还是有很多当地人居住在这里。那些沿街开店铺的，感觉像自家的房子，做买卖小打小闹的，并没有卯足了劲一心要发财的样子。游客少，老板娘跟店里的伙计或隔壁邻居聊天晒太阳。古镇多河道，清洁工划着小船打捞作业，船夫不时会停下来，因为岸上走过某个熟人，说上两句闲话。两个包花头巾的阿姨在扫地，一个在上塘街，一个在下塘街，隔着小河，两个人叽里呱啦地说一阵，说完了，各自继续扫。我觉得，这就是小镇的风情，有烟火气才好。就怕那种当地居民都被迁走了的旅游古镇，满是文艺腔小资味。有大爷大妈的烟火气作底子，那些或洋或雅的景观是一份清新；一旦缺失那个底子，那精致就显得假模假样的，没有生命力。

有一家小铺子，卖土布的，也卖土布做的成衣。一位老阿姨看店，店门口摆了台缝纫机。老阿姨坐在小凳子上，怀里抱着一件土布棉袄，正在做最后的手工缝线。阿姨说，她今年七十三岁了，店里的衣服是她自己做的。有一件格子布的裙子，我看着喜欢，可是天太冷了，我还穿着羽绒服，没法试衣。等天气暖和，明年穿裙子的时候，再来吧。

回家看照片，发现照片中生活场景多了，大概有感于小镇的烟火气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