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怪谈 圣诞篇
【早餐券】
每次在街角我都会看见他。芋头般的身材,肩膀窄小,肚子挺起,米色的衬衣紧绷在身上,棕色的长裤油腻邋遢,膝盖上全是松垮的褶皱。脸也是芋头形的,硕大的鼻子上布满漆黑的毛孔,前额头发稀薄。他的一只手总握着厚厚一沓早餐券,另一只手则不时伸进嘴里搅动,抠出米黄的食物残渣。
一见我,他无神的小眼睛就会闪闪发亮,像饿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看见猎物的狼,嘴角贴着扭曲的笑容。
“嗨小姐姐,送限量早餐券,香芋烤饼和豆浆首次免费品尝,三十年手艺传承,了解一下?”
我没有一次接过他手上那份油腻的玩意儿。但他每次都锲而不舍,说着相同的话,手却伸得离我更近一分,都快碰到我的头发了。
“以后别再递给我了行吗?”我终于忍无可忍。
“第一次免费吃,味道超好的!我每天都吃,不想试试吗?”
“不要。”
“太可惜了,”他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免费的也不要吗?”
“不要!”
严词拒绝,本以为他会收敛一些,结果却并非如此。
“那么实惠的早餐券,为什么不要呢?”
“不想要。”
“嗯嗯,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什么?”
“这是我的微信,朋友圈有咱家美食的分享,现烤现卖,保证新鲜!”
“都说了不需要。”
“吼吼,你看我们总是见面,让我给你细细道来……”
他拙劣的推销水平令人难以忍受,上下游移的猥琐视线更让人不适。
之后一天,我试着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希望他别再打扰,然而他那尖细的嗓音依旧准时传入耳中。
“又见面啦小姐姐,交换个联系方式吧?香喷喷的烤饼免费吃!”
“走开。”
“吼吼,不会让你失望的啦。”
“滚!”
从那以后,我不再去那个街角,而是走另一条路,虽然要多走七八分钟,但至少不会再遇到他。
一个月转瞬即逝,偶然一次重回那条路,已不见他芋头般的身影。真是太好了!不用再继续绕路。
又过了半个月,我确信,他已经彻底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某天过马路时,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冲击,眼前一黑不省人事。此后数次意识模糊,甚至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他左手拿早餐券,右手捏着热气腾腾的烤饼往我嘴里塞,不停说着好吃好吃。
再次醒来已身处病房,四周都是医疗设备,空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气味。我意识到自己难以动弹,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在交谈。
“从侧后方撞过来的,根本预料不到,想躲也躲不开嘛。司机也真是,高烧39度还在开车,而且还语音通话。”
“她是幸运的,先撞到的是背后那个男的,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的脂肪起了缓冲作用。”
“惨不忍睹啊,早餐券掉了一地都是。”
“据说两个人是一起送到医院的,分都分不开。”
“嘘……快别说了,她醒了。”
(完)
【全家福】
二舅是意外离世的,他生前是个离经叛道之人,积极投身于学术研究,对凡俗事物毫不上心,也不曾有过子嗣。
我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全家福,这是印象中,与二舅的唯一一张合照,去年的年夜饭上拍的,也是所有亲戚都到场的一次。当时我们齐聚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酒足饭饱后,有人提议拍照留作纪念。
乍看之下,这张照片和普通的全家福一样,并没有哪里奇怪。二舅站在后面一排的最右侧,姿势有些别扭,一只脚没着地,似乎是最后一刻才赶进镜头里的,脸上的笑容也格外夸张。
然而,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虽然和二舅接触不多,但他似乎很少笑,即便笑起来也是那种拘谨的笑,不太可能如照片上这么灿烂。
我同时发消息给表姐和表弟,问他们是否与我有同感。
“和二舅的全家福?二舅什么时候和我们拍过照?”表姐回复道。
“拍过,你手机相册里翻一下。”
“真的没有。不过今年刚换手机,可能遗失了,你问问XX(表弟)。”
很快表弟也回复我,没找到与二舅的合照。我好言劝他再耐心找找。
“什么?去年年夜饭?你没搞错吧?”
“怎么可能搞错?记得当时还是用你的手机,放支架上设置自动拍摄的。”我说。
“绝对不可能。”
“那我这张全家福哪来的?”
“全家福也不是第一次拍,不过去年这次不是用我的手机拍的,而是你自己的。拍完之后,你也没把照片传给我。以为你会发在群里,但是找了一下似乎也没有。老哥你糊涂健忘的性格一点没变。”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现在发你看看?”
“发了也没用,你一定是记错了。因为去年年夜饭,二舅是不可能来的。你再想想是不是以前拍的。”
“不会,我明明记得是去年,而且我翻了所有的全家福,只有这张有二舅。”
“那可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
“你不会不知道吧?”
霎时间,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果然人的记忆会出现偏差,并非完全靠得住。去年过年二舅确实没来,也不可能来。
因为在这之前他就过世了,而我由于种种原因错过了他的葬礼。
全家福上的二舅,笑得格外灿烂,我有一种错觉,他说不定是在对我笑呢!
(完)
【谣言】
平安夜的晚上,他完成手头的工作已是八点。大概喝了太多茶的缘故,刚上车便尿急明显。开车经过一栋墙上涂着“拆”字的四层职工宿舍楼时,看看左右无人便停下车,出去方便。无意间抬头,发觉二楼中间站着一个人,是个穿米色风衣的长发女人,和建筑外墙的米色几乎融为一体。
正后悔随地小便被人看到,手机铃声响起,是妻子打来的,先是问他在哪,知道他没在开车便絮叨起来,又是关于取消木亥酸的事。他对此嗤之以鼻。
“都说了是谣言了,事实不是证明放开之后感染病例激增吗?什么木亥酸公司赚得盆满钵满不肯罢手,故意数据造假,这种话怎么能信呢?
“我知道,一整天不都戴着口罩吗。你又想说那个国外研究,被某种南美跳蚤咬到会出现短暂的假阝日,所以他们提前秘密引入,在本地繁殖再投放到市面上?为加快传播速度尽快制造假阝日,还在饲养环节将类似兴奋剂的药品投入动物体内,再让跳蚤吸血?拜托,你说的我都会背了,谣言止于智者。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样,现在放开了,他们的计划不也泡汤了?”
说话间,他又瞅了一眼楼上,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依然站在二楼。他感到很奇怪,已经八点半了,怎么会有人故意站在这种地方?
而且女人似乎在朝他看,难道是认识他的人?不过即便看得不够清楚,他也觉得自己不认识对方。
“害,现在又说这帮人的试验基地已经被端?”他继续和妻子通话,“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呢?
“发现有两个培养皿空了,里面的跳蚤不见了?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别啊,又是小道消息。
“养猪场的猪袭击工作人员?药店的连花清瘟和布洛芬都被抢完了?这之前就知道了呀,全市的布洛芬都卖完了。嗯,有人为此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什么?先动手的人有被跳蚤咬过的痕迹,所以才……OK到此为止,别再阴谋论了,要说冲动发疯,那也是形势所迫,我看你也是被最近的形势弄得太紧张了。
“别激动,我知道你担心我,我马上就回来。路上别和陌生人说话?我开车怎么会跟别人说话?再说我也怕阝日啊,我们办公室三分之二的人都中招了,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天选居家人。
“你这么一说,附近还真有个人,就站在我头顶的二楼,站了好久了,我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有什么举动?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还觉得奇怪呢,大晚上怎么会有一个女的独自跑来这儿。估计是失恋了吧,不过就算想不开,站在二楼也不会怎样。
“我才不会多事,就这样,我抽根烟就回来,拜拜,平安夜快乐。”
他掏出一根烟点燃,抬头,发现女人不见了,看来烟的确有把人赶走的功效。他浏览了一会儿实时的新闻标题:
“骑手短缺,物资紧缺,各大线上商超配送时间改为24小时。”
“高空抛物现象激增,皆为生活垃圾,有人称此举为避免感染风险。”
真是乱套了啊!他吐了一口烟圈,琢磨着今年是就地过年还是回老家。
突然,女人像幽灵一般又出现了。她整个身体前倾到护墙外,双手高举过头,手中多了一个结实笨重的东西,是床头柜!
他还没反应过来,柜子便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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