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告别记（但我想，猫猫现在已经回家了）
今年的12月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难熬的月份。
且不说周遭压抑的气氛和生病的人群……
对我来说，更具体和迫切的难过，是我家18岁的白色猫猫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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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20天过去了，我依旧时常想着他过世前最后的一些时光。
那应该是12月的3号晚上开始，他突然吐了，因为他也经常这样，通常休息一晚就会没事，所以当时就没太注意。
到了4号猫还是不吃东西，不过会走动、喝水。
5号当天，寒潮来势汹汹，我去了宜家买被套。下午五六点回到家，爸爸给我开门，我一看，家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的。爸爸说，刚才光管突然坏了。那一瞬间，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因为家里有备用光管，所以家里很快就重新亮起来。却不知是错觉还是气温太低的缘故，新光管的光线似乎不那么明亮了。我看着在窝里睡觉的猫，感觉寒潮正在无情夺走他仅余的一些生命力。
晚上都是爸爸陪着猫睡觉。但我心情非常焦虑，总是会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也根本睡不好。
6号的早上，我醒来，爸爸对我说，猫猫可能不太行了。但话音刚落，猫突然仰头对我“喵”了一声，似乎是宣示：我还行。爸爸好像也高兴起来：诶，突然有精神了？
然而猫始终不肯吃东西，我们只能用针筒喂他喝葡萄糖，这招在他以前生病时也用过。但这一次，猫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在已经几乎放在地上的猫窝里翻身，也会摔下来。大概是他想出来，却无能为力吧。后来我才想起，今早这声猫叫，是白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7号非常冷，天色是浑浊的。晚上我们吃火锅。我怕猫躺太久会很累，偶尔会帮他翻身换换动作。晚上我在客厅看电影，把猫抱到了我的身旁，帮他盖好保暖的衣物。这时猫轻轻地依偎着把手搭在我的大腿上，这是今天他主动做的第一个动作。再夜深的时候，他迷糊地主动起身撒尿，可惜没法坚持走到猫砂盆前面，就拉在了地上，但我还会为此欣慰，他没有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8号一大早，我就感觉猫的眼神变空洞了。他圆圆的猫眼变得像小狐狸，眼角上斜，眼球往里收，无法主动合上眼。下午，爸妈出去看牙了。我心情极其忐忑，陪着猫在我房间的飘台上晒太阳。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中，猫的状态似乎变好了一点。这两天，猫耳上的反跳神经似乎也已经失效了，惟独晒完太阳，轻触耳朵还能弹跳一下。这天他甚至主动起过两次身，有一次还喝了几口水。我当时真的希望他好转了。
但这夜里，再次感觉猫的精神在变差。他的后脚已经完全没有力了，一点也站不住。他躺在爸爸旁边睡觉，但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完全没有神情，眼睛也无法睁合，眼皮只是耷拉在那里。我把护身符放在他旁边，祈求上天可以让他少一点痛苦。
9号这天，阳光又变得暗淡了。中午我们让猫在我房间的飘台晒太阳，这是我们朝南的房子里能晒太阳最久的一个角落。下午，我把他抱起来，喂他喝水，因为几天吃不了饭，他非常瘦了，但更令人心疼的是，他柔软的四肢变得很僵硬，是那种失去生命力的僵硬。当时我就意识到猫时日无多，喂他喝完水，我再也忍受不了，大哭了起来。
心如刀割，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8点，爸妈饭后去散步。我知道他们也难过，但还是保留着日常的节奏。
猫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猫死气沉沉地躺在里头。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跟他说几句话。怕他听不清，我还特意大声说。具体说了什么，现在有些模糊了，大致就是：
“猫猫，如果你觉得辛苦你就走吧，我们都会没事的。你放心，以后我都还是会喜欢猫的，不会留下阴影的。但是无论你什么时候走，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我们不仅这一辈子，还要下一辈子，生生世世都是好朋友。你记得，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让我知道你是白色。”
猫毫无反应，于是我对他说：“如果你答应我了，你就眨眼、伸舌头或者动一下吧。”
其实我也是随口说说，但此时猫微微地伸了一下身体，而且咂了一下舌头。他之前几乎是完全动不了了，所以这时我也觉得很神奇。
爸妈回来后，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提起了猫的后事。在这之前，我从来也不敢提这个话题。仿佛一旦说起，就等于宣告猫要走了。这几天我想给自己做多一点心理准备，但一直没有勇气去搜一下宠物殡葬是怎么搞的。但今晚我突然觉得，猫要走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时间问题，我始终要肩负起这个责任。爸爸说，刚刚散步和你妈妈讨论，要不我们就偷偷葬在花园吧？我表示反对，花园经常有人除草，挖土，这样不保险，影响也不太好。我就说，要不我就找一个服务公司吧，就是花点钱而已。
于是我第一次在大众搜起了我最不愿意搜索的字眼，并找到了一家店铺，就在离我们家两公里的地方。
妈妈洗完澡，我问她这样好不好，她哽咽地说好。然后我们就一起哭了起来。白色年纪大了，猫的寿命就是大致是到此为止了，这是自然法则，可是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妈妈说，我真的舍不得他，他太乖、太有灵性了。
我们就在猫的隔壁，聊了一阵子，虽然不断哭，但是大概意思都是：我们要接受现实了。我们聊着聊着，白色猫猫突然抽搐，当我们聊完的时候，猫突然挣扎动了几下，吐了一口水。妈妈过去一看，猫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一瞬间才明白，原来猫听懂了，他拖着病躯一直坚持到现在，原来只是为了确认我们都可以接受他离去的事实。
我摸了一下他的遗体，还是暖暖的。我对他说：白色，辛苦你了，多谢你陪着我们那么久。
2022年12月9日的大概十点半过后，在我家生活了18年的白色猫猫寿终正寝，回到了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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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色是田园猫。他很胆小，出外会应激。所以他其实没有看过医生，因为不是什么正面教材，所以我很少会跟别人分享养猫心得。虽然没有那么多配套措施，但猫还是健康长大了，这么多年来他几乎不生病。所以他最后的日子，我们也没有带他去医院，只是不想他害怕。
其实，关于猫会死这个话题，我从白色十二三岁起就时不时会想一下。
经常会有人问起：“你家猫多大了？”
“十X岁了。”
然后话题就会从猫可以有多长寿命开始。亲戚来家里，有时会直接调侃我家猫老了。如果我在场，我就会岔开话题，或者去捂住猫的耳朵，说我们猫猫不听这些东西。
到了猫过了16岁之后，“衰老”在他身上就表现得很明显了。对比几年前的照片就会发现，他变瘦了，毛色变得暗哑了。他的指甲胡乱生长，不能很好地收缩回去。就像年纪很大的老人一样，有时会忘记自己在干嘛，比如刚刚吃了猫粮，就忘记自己吃过，又来吃了。更别说，有时还会失禁。
我妈有时会笑他老懵懂、老爷爷、老猫公。我依然不喜欢这些话。为了施加一些反作用，我甚至在猫16岁后，开始叫他BB猫。
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假装看不到一个事实：猫跳不动了。
2020年的11月，有一天他在窗台上失足，跌到了下面的杂物上，屁股受伤了，还有点流血。那天他一瘸一拐地顺着我放在地上的布面收纳箱，爬到了我房间的飘台上，躺了一整天几乎没动过。现在那个收纳箱上，还有一点很小的只有我才会注意到的猫的血迹。
那一点血迹在提示我，我的猫老了。这是多么残忍的现实。虽然那次他很快康复了，但从此以后，他慢慢地不再跳高。先是无法跳上2米的柜顶，接着是1米6的展示柜、1米的玄关柜……变矮的高度就好像度量衡，宣布猫渐渐走向生命的暮期。
猫每天跟爸妈睡一个床。
2022年，猫17岁了。那个他睡了很多年的床也变得太高了，他只能用前爪勾住床沿再跳上去。夏天的一个晚上，猫下床时，不小心摔了下去，又拉又吐的。爸爸太心疼了，从此搬到了客厅打地铺。
猫是爸爸的工友送的。本来工友怂恿爸爸收养单位的流浪猫生的花色小猫，爸爸却觉得我会喜欢白猫，大概也是出于推搪，就随口回应了一句“切，是白色的就差不多”。没想到家里是养猫大户的工友笑道，家里真的有白色小猫。第二天，也就是2004年的1月14日，工友带着小猫上班。爸爸用一个比鞋盒还小的饼干盒把猫带回了家。
猫全身都是白的，但头顶有一簇灰黑色的猫。在他成年换毛的时候，那个印记消失了。他变成了一只原原本本的白猫。
我在他不知道几岁的时候给他起名“白色”。但其实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喊白色做“猫”、“猫仔”、“猫猫”……他还有很多很多花名，都是我给他起的，比如“鹅鹅”，因为妈妈抱着他的时候，他好像一只白天鹅。
猫是爸爸带回家的，爸爸照顾猫也是最多的。我和妈妈都觉得猫最喜欢爸爸。
最后的半年，白色猫猫白天在走廊的猫窝睡觉，晚上在客厅跟爸爸一起睡地铺。我对猫的所有心疼，也许爸爸都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怎么说。不过今年，当猫行动越来越不便，不舒服的频率逐渐变高，偶尔也会听到爸爸语气沉重地表示：猫老了。
看着心爱的东西被时间磨蚀到凋零，那种感觉很残忍。
但在猫走了以后，我忽然洞察到，也许是猫选择的往生，毕竟这副跳不动的老骨头太不好使了，他只是想回猫星升级一副新的了。我这么跟爸爸说，一向坚强、却因为猫去世而哭了好多次、每天都对猫思念不已的爸爸也好像有一些些释怀了。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猫虽然想升级，但他肯定很舍不得爸爸了。毕竟在猫几乎是弥留之际，他还会凭着意识和潜意识爬到爸爸身边睡觉。我和妈妈都变着法子哄爸爸，猫现在肯定过得很好。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白色确实是很有灵性的猫。
在他生病之前，有一段时间，他常常想走进浴室。本来他是十分怕水的，但有两次甚至躺在了浴室的地板上，肚子上的毛都弄湿了。我们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猫可能痴呆了。可是，后来妈妈说，她那时候就有点预感了，因为她家小时候养在巷子里老房的猫，到老知道自己要死，就会偷偷离家出走，不愿被主人看到。但我们住在高楼里头，猫没有地方可以躲，于是就想到了浴室这个地方。打湿毛的那天晚上，白色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也许他已经拿到了成为天使的号码牌，只是大概也留恋这个生活了18年的地方……
留恋我们。哎。在我们心中，白色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猫猫。
我有时自言自语这句话，不知不觉就会泪流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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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为白色挑的宠物殡葬店里，工作人员帮白色清洁身体，戴上小天使的翅膀、花环。
我在那里，对他最后一次说了“晚安”。
第二天，白色与他的最爱的猫粮、牛肉干，还有我写给他的信一起火化了。
第三天，我们去门店领回了白色的骨灰。那是一个白色小天使造型的骨灰盒。希望下年清明，可以让猫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一起。从此白色正式加入我们的族谱。我想在天上的家人，一定会帮我照顾好他。
在所有的事都结束后，我如释重负。然而看着家里曾经有他的每一个角落，难过会时不时汹涌而来。这个时候我都只能说服自己，一定会再见的。
也许是我太过想念猫了，在他去世后，我就不断地发现身边的“神迹”。
他走后的第一天，我们在窗台上种的一棵许久不开花的玫瑰，突然长出了花蕾（现在已经快开花了），而这个位置是他最后晒太阳的地方。第二天，我吃奥利奥饼干时，连续吃到了“新”“猫（其实是虎图案）”两块饼干，当时我就觉得也许猫已经投胎了！
前几天，我梦到猫回家了。他变得白白胖胖，我一看，白色回来了？于是抱起了他。发现白色的毛还是漂亮的雪白，但脚上、屁股周围多了一些金黄色的毛。第二天我跟妈妈说这个梦，妈妈说，这是真的，昨晚我感觉踢到猫了。
猫曾经最喜欢躺的位置，就是妈妈脚边。
我想我的白色猫猫真的回来了。
白色，无论你在哪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家人。
谨以此日记，记住，放下，但不会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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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2月下旬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最近家里买了一个新的柜子，原来放在旧柜子里的一张卡片——那张有白色走后留下的手印的卡片——被转移到了我的床头柜上。
就在这一晚，我梦到白色了。在梦中，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躺在睡觉的地方，时间也正是凌晨。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只白色的猫钻进了我的被窝，他看起来比较小，像是白色一岁的时候，我在梦里喊道：啊，白色你终于来了啊！然后我就高兴地搂着猫睡着了。这个梦好真实！而且睡醒了还历历在目。
第二晚，我又短暂地“看”到白色站在我的床头，我被他惊醒了一下。
第三天，我依然梦到白色，但这个梦看起来就是梦，因为梦中的我站在客厅，我对爸妈说，我现在就能看到白色，不信，我拍给你们看……（？）
还有一天，楼下的猫发情在吵，我说，白色你去叫她不要吵吧……一秒钟，楼下的猫安静了。
——《我的神仙白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