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抄]《索洛维约夫哲学》
《索洛维约夫哲学》(徐凤林 著,商务印书馆2007)
……如果说爱留根纳力图使权威服从理性,那么阿伯拉尔则发现权威在一些重要的和不重要的问题上也是自相矛盾的。权威的内在矛盾引起怀疑,怀疑需要研究,研究能揭示真理。但若真理由研究来认识,那么就产生一个问题:还要权威做什么?于是最终在中世纪末,哲学家们不再像过去那样调和理性与信仰、亚里士多德和《圣经》,而是直接否定宗教信条,完全回到了古典哲学,把它同理性等同起来。……
第三章 西方哲学的缺陷与成就 P58
……然而理性认识的实质正在于提出一些关于存在的范畴或原理。既然理性认识被看作思维的最高形式,那么这些被看作单独存在的范畴就自然而然地被看作存在本身,亦即被实体化,成为现实存在。因此,把抽象的东西实体化正是理性认识的必然结果。
第三章 西方哲学的缺陷与成就 P65
叔本华哲学的另一个基本观点是意志的痛苦。意志是愿望。
“任何愿望就其本性讲,都是无法满足的追求。世界意志在无休止地确认作为愿望的自身存在的同时,也在无休止地确认自己的不满,因此也是无休止的痛苦。只要意志存在,无论它表现为何种形式,都必然始终是无法满足的追求,所以,一切以意志为其形而上学基础的存在物,就其本质讲,都是痛苦。”(索洛维约夫:《西方哲学的危机》,第71页)
第三章 西方哲学的缺陷与成就 P70
……“无意识”的否定属性包括:1)无意识不会受苦;2)无意识不中止自己的活动;3)一切有意识的表象都具有感性形式,但无意识的思维则只能是非感性的;4)无意识不犹豫,不怀疑,不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就可以瞬间取得结果;5)无意识不犯错误; 6)无意识没有记忆、比较和经验,它不需要改善,而总是完好的;7)无意识中意志和表象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不能表象就不能愿望,不能愿望也不能表象。(索洛维约夫:《西方哲学的危机》,第76-78页)
第三章 西方哲学的缺陷与成就 P72
人类精神对外在自然存在说:“我比你伟大,因为我能在自身之中消灭你,我能割断强加于我同你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能摧毁把我同你联结在一起的意志。我不依赖于你,因为我不需要你赏赐给我什么。”人在这里可以放弃外在自然存在而获得自己的自由和不受制约性。 对于印度固有的原始自然主义和粗糙唯物主义意识来说,一切存在仅仅被看作是盲目的外在事实,它仅看到了物质的生命过程,因此,索洛维约夫认为,当印度思想第一次超越这一物质过程和摆脱一切外在存在的时候,这种自由只是一种抽象的自由,没有任何内容;也就是说,当印度思想抛弃了外部物质存在时没有找到其他内容来取而代之,而是走向虚无、涅槃。所以印度思想没有超越这种否定,它完成了从吠陀的牛向佛教的涅槃这一伟大而艰巨的过渡便精疲力尽了。这样,推动哲学事业因而也是人类事业的重任就自然落到了另一个民族身上,该民族在其民族本性之中就包含着印度思想后来才具有的人性因素。这就是希腊民族。
第四章 哲学与自由 P90
君士坦丁大帝承认基督教为罗马国教,这造成一种状况,即大批多神教的民众涌入基督教,他们中有的不是出于信仰,而是出于奴隶式的效仿或私利的考虑。大多数新皈依的基督徒希望一切照旧。他们承认作为外部事实的基督教的真理性,和它建立了某种外在形式关系,目的是使他们的生活依旧是多神教的,使世俗王国依然是世俗的,而非来自此世的天国依然在世界之外,对世界没有任何至关重要的影响,也就是使基督教只作为一种无益的装饰,作为世俗王国的附属物。但基督教不是为装饰世界的,而是在全部现实中实现拯救原则,真正的拯救是再生或新生,而新生要求先前的虚假生命的死亡。然而,那些不理解基督教精神的新基督徒谁也不愿意死,他们只想得到轻易的、廉价的拯救。而最轻易的信仰是对不理解的对象的抽象信仰,也就是这一信仰的口头表白。这样,基督教成为抽象信条体系,结果就产生了宗教领域与直接生活的分裂,信仰变成了在人们生活中不起决定作用的抽象学说。
同时,基督教受到晚期希腊发展起来的个人主义影响,表现在基督徒确信得救只是个人行为。“从最初几个世纪真正的基督教社会溶解在多神教环境之中并接受了它的性质时起,社会性思想本身就从那些甚至最优秀的基督徒头脑中消失了。他们把全部公共生活都交给了教会政权和世俗政权,而只把个人得救当作自己的任务。”(《哲学译丛》2001年第1期,第12页)另一方面,西方教会专注于为争取自己的权利而同国家进行斗争,日益忘记自己的义务;而在东方,教会没有独立地位,不能有效履行自己的宗教社会义务,苦修者的布道则无意对社会制度进行任何基督教改造,在全部拜占庭历史上找不出这个意义上的任何一个明确要求。所以,罗马帝国的国家和律法也像社会风气一样仍然是多神教的,查士丁尼法典实质上只是用基督教词语粉饰了的多神教罗马帝国法津。
最后,对基督教启示的歪曲还在于中世纪世界观中把人的精神世界与物质自然世界完全对立起来,把后者当作罪恶因素加以否定,认为得救就是摆脱对物质的依赖性,超脱肉体存在。索洛维约夫提出,基督教是神成肉神和肉体复活的宗教,基督教的主要目的不是把人的灵魂从身体中、从俗界中拯救出来,而是“拯救”身体,通过人的活动把人和俗界一起改造。这也是“真正的哲学”的主要任务。
第五章 人的哲学 P108-109
“人当然希望自己比现实中的自己更美好更伟大……他若果真这样希望,他就能够如此,而他若能够如此,他就应当如何。”(《索洛维约夫文集十卷本》,第九卷,圣彼得堡,1913年,第268页)
第五章 人的哲学 P125
只有对这个自在者的认知,才是真正的认识,只有这个自在者,才是真理知识的绝对根基。索洛维约夫认为这一根基只有在内在经验中才能找到,因为内在经验具有不同于外在经验的特点。因为在外在经验中,我们获得的不是现实存在物对我们的意识的直接表现,而是已经被我们外在感觉的经验属性和我们知性的先验形式以各种方式制约和规定着的表现;在上述属性和形式的作用或反作用下,自在者显现为外在的或物质的对象,因为它不能通过内在本质而被认识。这种外在性或物质性也就是遮盖物,它使我们无法通过外在经验看到真正的自在者,它也是把现实性和可见性分开的帷幕。因此我们从外在经验中直接得到的一切,只是我们自己的表象。实在性的这个骗人的遮盖物,在内在经验中被撕掉了。我意识到自我、自己的内在状态、自己的思维和愿望的同时,我在这里面对的显然不是任何外在的,因而根本不可知的对象。显而易见,我的思想或我的意志活动,不是在我关于它们的意识之外(即独立于意识)而存在着的。因此在我关于我的内在状态的意识中,能表现出它们的全部现实性,我所意识到的它们,就是它们所是的样子,因为在我的意识之外,它们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可见,在内在经验中,我所具有的已经不是被表象物或对象,而是现实。(索洛维约夫:《西方哲学的危机》,李树柏译,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49-50页。)
第七章 存在与真理 P180-181
……同时,关于进化概念,他认为,进化、进步不是漂动着消极对象的河流。假如进步的参加者是由他人意志推动的客体,则进步是不能实现的。真正的进步是同主体的活动相联系的,这些主体具有自己的意志、思想和个性内容。
第八章 世界学说 P199
自然界整体的永恒性是靠个体生物的死亡来维持的,自然的无机因素战胜了有内在目的性的生命,高级组织形式陷入初始的混沌。
第八章 世界学说 P204
……在他看来,进步不是依靠科学,科学既可服务于上帝,同样也可服务于贪欲;进步要依靠有道德的个人,依靠确立了道理原理的社会。
世界学说 P205
索洛维约夫不再相信神人的实现,认为基督教各派系的统一在“敌基督”到来之前是不可能的,反而对世界的统一表示担忧:这种统一将不是自古以来的宗教人道主义理想的实现,而成为极权主义的产物。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民“偶像”,他的声望是由遍布于全世界各角落的众多传媒造成的。这个被宣传为人民偶像的人迅速成为一个独裁者,他将建立一个全世界君主制,其中一种“普遍富裕”的无精神的平等,以此作为帝国和君主奉献给人民的恩惠,而人民则盲目听从这位君主发号施令。
第十章 历史哲学 P256
(恰达耶夫《哲学书简》,1836年第15期《望远镜》杂志)这篇文章的发表仿佛“黑夜里的枪声”,在当时的俄国思想和社会舆论界引发了热烈反响和广泛争论。知识界很快形成两大阵营,一些人坚决反对恰达耶夫的“民族虚无主义”,相信俄罗斯的民族精神将决定俄国前途;另一些人则认为应从西方经验中寻找救国救民的出路。这就是斯拉夫派与西方派的最初形成。其时,整个莫斯科知识阶层包括莫斯科大学师生几乎全都加入这场辩论。思想界的最杰出代表常常在沙龙中短兵相接,辩论通宵达旦。作家屠格涅夫回忆说:一次,正当辩论紧张激烈之际,有人建议吃点东西,别林斯基立即大嚷道:“我们还没解决上帝存在问题,您却要吃饭!”
第十一章 俄罗斯与民族主义 P259
1979年,来自西德的缪勒尔教授(索洛维约夫著作德文版的编辑)在古留加的陪同下参观索洛维约夫当年去世时所在的楼和房间,现在是一所疗养院。当他们欲进楼门时被警觉的女门卫拦住询问来由,他们说想看看索洛维约夫逝世的那个房间。只见她脸上显出恐怖的神情,忙说:“这里谁也没有死,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啼笑皆非,不得不找到值班医生解释说,这个人是很久以前死去的,疗养院的管理人员对此无责任。这才允许他们走进那个房间。但他们看到的只是台球桌占据着几乎整个房间,只在墙角放着一只古旧的皮沙发,他们明白,这是索洛维约夫的遗物,在照片上见过。看到古留加哀伤的表情,缪勒尔走近说:“别难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会变成真正的纪念馆。”
整整10年以后,当一个中国学者走进莫斯科一家书店想购买1988年在莫斯科出版的《索洛维约夫文集两卷本》的时候,营业员觉得一个外国人居然要不花黑市价钱买这种热门书,忍不住讪笑。
第十五章 索洛维约夫现实 P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