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十则短讯与一则新闻

1.
八月,从重庆前往北京,在机场想念北京,离开北京开始算,已经半年多没在北京生活了,至于北京真的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倒不见得,主要是怀念资料馆的座位,和远离家的另一个家,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天幕新彩云巨幕厅第三排非常偏僻的位置睡着了,银幕上放映《阿尔卡拉斯》,为此没去资料馆看《不要再见啊,鱼花塘》,后来在泉州唯一有排片的小影院看了,进门处摆了红色宣传牌,银幕已经很旧,映前的广告也都是这些内容。好在看了《岛屿上的煎熬》。
2.
短片的难产经历屡屡发生,准确来说,今年参与过的短片没有任何一部完成了成片。不到十部,年初在温州拍的,上个月才完成调色,没法完成后期声音;后来又在温州,效果很差,马马虎虎也被发上了网,播放量还不错;六月份在昆明,筹备了很久,状况频发地拍了五天,一直未完成声音后期,至今仍是半成品,不过已经被拿去投了hishorts,没有入围,听说正在计划投给柏林,祝福;八月在重庆,太热了,我们都拍不动,就不拍了,大家一起吃了好几顿;十月拍过一个室内家庭科幻儿童题材短片,并不看好;十一月原本和朋友计划了一些片子,不过遣返了,大家都封校了,一个也没拍成;当然,我自己的片子也没写完。

3.
韦斯·安德森、洪常秀是列在2021年度道歉通知前两位的导演,今年补完了他们的作品。看韦斯·安德森时常常想到童年,看洪常秀时常常想到之后。看洪常秀是个漫长而正确的决定,纷繁序列中的细致进化令人赞叹洪真是一位绝对独特的当代作者,一种本真、谦逊的创作/影像精神总是令我反思自己的写作,时常想到,可以生成怎样的真实,可以捕捉怎样的影像,怎么做。
4.
2022.11.19
冬天还没有下雪,但是今年的冬天已经来过,她走在这样,小小的路上,近近地走在我旁边,今年的冬天只刮了一股风,在娱乐的晚上和暗淡的白天,有一口凉水的冷意蹿上鼻子,一般而言这样的冬天需要下一次雪才行,但前些日子冬天就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我没有发现。

5.
我们通常都会反驳班主任,当他介绍学校最新的封控规定的时候。刚上任时,他接替上学期一位更年轻的女教师,他讲话说道,大概是这样,我已经当了很多年的班主任了,要多多与时代接轨,贴近同学们的生活,一个瘦小的老头,并不是老态龙钟的样子,穿灰色运动裤、深色袜子和运动鞋,金属框眼镜挂在脖子上,头发大都白了,而且不高,差不多就是这样,他的样子,有时候显得很有活力,在课堂时常教授些气运、风水之类的学问,对学生的仪表很讲究,抖脚,刘海盖过眼睛,或者叹气,这都是霉运,他是在给我们转运。他似乎尤其支持每次的条例,呼吁大家支持、理解,不要批评。

前几天他主动卸任了,此前的那位重又当回班主任,他说,现在到了后喻时代。
6.
在厦门丢了胶片相机,杭州的照片在里头,十张左右,监控里能看见一对人,似乎从座位上把它带走了,不过不确定,派出所也这么告诉,你们查监控都找不到,我们也帮不了什么,都是为了看《阿凡达2》。
第二天就赶往海南,很可能已经被感染过了,放映机很暗,好像大家都在咳嗽。和友邻们在海边,把拳头埋在沙子里,拔出来,再埋进去,大家都比较开心,没有聊电影。在重庆的旧货市场买了一台ccd,拍出的照片发紫,取名小怪,这次回家发现已经开不了机。

7.
2022.12.11
回家的时候,温州中学新建不久的南门外有一片人工草皮,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割野菜,他是钢筋工人,钢筋搭好了灌水泥,他这么告诉我,并饶有兴致地介绍了在杂草丛中辨别荠菜的方法。他是一个热爱荠菜饺子的人,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在济南从事金融行业,儿子告诉他,不要玩手机,网络上的东西很多都是假的,他从小就不喜欢玩电脑,男人这么告诉我,他打算给儿子买台车,他却拒绝,没必要这么早买,汽车每年都更新,等到讨老婆的时候再买。以前的十块上有四个领袖的人头,现在一百块上只有一个人头,以前十块钱供四个人吃饭,现在一百块只供一个人吃,男人说,这个社会,钱赚得难,花得快。男人挣一天三百块的工钱,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住在离草皮最近的铁皮屋子,二楼第二间,亮着灯的那间,两人间,和室友一起住,临走时他邀请我有空来找他,并留下一个山东的号码。

8.
后半年,大部分时候都是靠NewJeans变好的,谢谢NewJeans。
9.
今年总算看了一些新片,选出几部:
岛屿上的煎熬
在你面前
法兰西特派
小说家的电影
当浪潮已逝
塔楼上
晒后假日
燃烧的干灌木
新蝙蝠侠
10.
2022.4.2
远处传来有规律的闷响,水道被两旁的商业街挤着,显得有些狭窄。被任何一阵气流拍打的人都会绽开,在瞬时的高压下血肉模糊。没有消息告知这些气流的来临,它的危险也仅仅是残存的印象,只是人群从某个时候开始从亮着灯的商业街向水道进发。很快的,水道里从起初几个淌水的人到后来游泳或潜水的人潮,进行着看似无序的运动,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气流划过水面的时候,得拼命把身体裹在水里,没人希望自己喷着血的脑袋被它带到世界的另一头。手臂每一次划动都受到了水的强大阻力,我几乎要憋不住这口空气了,已经有气泡从嘴的缝隙偷跑,我在水面之下扑腾双脚以维持悬浮,也有继续潜泳的人,从两旁经过,将水从两侧向我挤压。气流经过头顶的时候,我见到微弱光线下蓝绿色的水面,上面的波浪都被气流削去,冒出水面一半的气泡也被削去了一半,另一半成了水面上的凹陷,在气流经过水面的几秒内,那是一块打磨过的液体,表面被剃得光滑,抬头便能见到自己。
光着身子,找不到住所,廉价宾馆开在贩卖卤味的店铺旁边,店铺的形状纤细,招牌是红色的。从某条巷子里慌忙跑出时我已经一丝不挂了,我该想到的是,或许该为自己找一条内裤了,但我几乎毫无廉耻,躲躲藏藏地过了大街,即使是同宾馆前台的员工对话的时候,我也没有多穿上任何一件衣服,当然,我也是这么离开宾馆的,也可能是被轰出来的。

ps.
2022结束在房间,出于好奇去江边看烟花,朋友们不多久便离开了,剩下我与H同学,往广场走去,孔明灯原本在天上星星点点,后来不让放了,差点导致涨红脸的醉酒男人与巡警大打出手,妻子与膝盖高的儿子连忙劝架。即使到四点仍有零星的鞭炮声响,沿着瓯江,一直走到安澜亭,H表示手机快要没电,不过直到最后也没借到充电宝,在一家早点店H正打算付钱,电彻底耗尽。五点过后车辆变多,H觉得不够现实,也就是有点魔幻,好像过去一年不够现实,至少相比眼前的车流不够现实,但是天渐渐变亮,从石板座位起身,最后也没见到江边的日出,因为多云,从安澜亭走到我家其实很远,所以我们都不可思议,在家后面现在盖了高房子,感觉这里变化真大,这条河曾经是黑的,浮着一些泡泡和垃圾,和窄窄的路间隔一道土坡,一样丢满垃圾,后面盖了一片的砖瓦房,看着很危险,他们家的孩子爱欺负人,河也很臭,我们都避而远之,我家离河也很近,其实一样近,隔了一道围墙,河对岸才有小商店,平常卖廉价的零食和盗版可乐,新年的时候卖烟火,我们穿过一座桥,提着烟花回来,导火索很简单,只是一根会发光的线,折断之后会漏出一些粉末,我们很喜欢玩,揉成一团就燃得很旺,某一次把人家的车漆烧坏了,不过后来也没人来骂我,就在新年那天,终于在我家拿到充电宝,九点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