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疏离

突然想到了某个在姐姐房间的下午,防盗窗的影子被投射到了窗帘上。这昏暗一隅,是姐姐保藏着少女秘密的岛屿。布满书桌的化妆品边摞着几本漫画书,桌角3000K色温的光线缓缓蔓延至屋里的角角落落。
一直都被称作乖乖女的我骨子里其实喜欢直言快语、思想不羁的姐姐。她会当着客人的面顶撞母亲;她可以旁若无人地在客厅里随音乐舞动、扭摆;她会偷偷拉上未成年的我抛出一些赤裸裸的性爱话题。而今天,我突然想到的是她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一句并没有得到回应的话:“《局外人》你看过么?…这本书超棒的。”
隔着近二十年的光阴岁月。影影绰绰间,我似乎方才领悟了她的意。那时的我们之间,并非可能产生对加缪作品进一步的探讨,那时的我大概一闪而过侦探小说的猜想,那时的我对于未知总是最沉默的那一个。姐姐的“超棒”是一种化解。似蜗牛探出壳的触角,感知不到前方的路,便随即缩回了硬壳中。那一日被埋在时间激流的沙砾中,并未出现的倾诉和聆听最终让我们失之交臂。一晃二十年,寥寥的“嘘寒问暖”是我们各自奔赴家庭后寄给对方的音讯。
倒没有什么遗憾,各自安好,编织未来,健康幸福就好。接受疏离、感知疏离不正是我们生活的必修课之一吗?随着步入家庭生活,精力和时间成了我们最宝贵之物。放下顾虑、减少思虑,治愈了我的焦虑。曾经炙热的自己渐渐冷却到了舒适的温度。做通透的自己,偶尔在极少的共鸣中找到生活微光的力量,这微光比烈艳更暖人心。瞧,曾经把《秘密花园》以礼相赠的朋友今年寄给了我一本《悉达多》。我对自己说,不要放弃倾诉(书写),或许疏离是我们行走在各自的小径时,手中的一盏灯。
闺蜜说她朋友的母亲前几日过世了,火葬场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感叹间,她说如果死就死,但最好不要有遗憾。遗憾……我过去也时常会想:生命中究竟有何事我并未竭力去做好?而这些事是否会成为我未来心中的遗憾?遗憾像打碎的玻璃,即使扫净,也会在某日不经意间被遗落的那片扎伤。遗憾像是匕首,穿不透身体却够刚刚刺中心脏。而遗憾其实是我们心中的一个念,有些人把不遗憾的事想遗憾了,有些人却放得下那些遗憾的事。回到疏离的话题,曾经一直埋藏在我心里的遗憾总和疏离有关。就像我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我的哥哥姐姐妹妹,我生命中给我过支持的亲人朋友们,以及我的父母,当家庭成了生活重心的百分之九十,他们便离我越来越远,但我却无力追赶。后来,我渐渐放下了这些遗憾,在我们各自的生活节奏里,网络穿透空间的避障将“一切安好”送来。
在封闭的十二月里,我读完了李沧东的两本小说集,内心深受触动。随后放下了再也读不下去的《灰故事》和《通宵俱乐部》,转而读起了微博上关注已久的宗城的《至少还有文学》,这本书使我意识到我的前三十五年是何等苍白,而如今时间和精力就像握紧在手中的沙石,可想,疏离会成为一种常态。
手机响了,短信是儿子朋友的妈妈发来的,想在这假期的最后一天一起放冷烟花。合上电脑,暗想:如果不是儿子朋友相邀还真不知何时会出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