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终总结（五）：终章

前言

去年收到的其中一份圣诞礼物是hobo的五年手账，到了今年，已经写完了五分之一。当我坐在桌前准备动笔完成这份最后的年终总结时，不自觉地把去年写下的三百多段手账粗略翻看了一遍，令我惊讶的是，“不知道”和“想死”两个词，成了过去一年中出现在我日记里最多的两个词汇。去年一整年的状态如此之差，不禁让我思考，这样一份总结个人生活的年终总结还是否有写下去的必要，然而明天就是25岁生日了，不写一点什么，总是有违惯例的，这一份颓废的总结，还请各位友邻不要嘲笑。

金枪鱼

互联网上的流量浪潮究竟会涌向何方，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从微博到公众号，从豆瓣到小红书，所有在我账号里火起来的内容，几乎全都是随手写下的无心之举，真正用心写的文章从来都没有什么阅读量。小红书有一篇笔记成了小爆款，内容是某品牌配置酒的测评，照片并没有用心拍，测评内容也只是短短两句话，然而短短一周时间，点赞就上了三千，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爆款文出现不久，我就染上了新冠，发朋友圈倒了苦水之后，一个许久不见的id评论“家里有药吗，我叫个跑腿给你送过去吧。”我说“不用了”，那是还能打羽毛球时认识的姐姐，前年圣诞节我们第一次在羽毛球场以外的场合见面，一起看了电影喝了酒，自此之后我们的关系进展的还算顺利，比较可惜的是彼时她还有男友，我也没有什么逾越的念头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听姐姐抱怨男友多么无趣的时候，内心稍微有些悸动。

姐姐有的时候会在我家留宿，喝完酒洗完澡之后，她会找一件我的T恤穿上，我的T恤在姐姐身上显得松松垮垮，那个时候我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看对象穿自己的衣服。不过好景不长，一个夏日的夜晚，姐姐来我家喝完酒之后到次卧休息，半夜两点，我听到大门关上灯声音，起床一看，是姐姐不辞而别。

离开本身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对方是有男友的人，就算没什么感情了，该回家还是要回家。但令我生气的是几天之后姐姐发微信说“觉得房间太热，不想打扰你，就回家了”稍微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夜猫子，对这样赤裸裸的谎言我并没有办法去强迫自己接受，在那之后我就再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

大概是年初的时候，家附近开了一家盒马会员店，姐姐问我要不要去参加开业活动，小红书爆款单配置酒也是那个时候购买的。开业仪式上有蓝鳍金枪鱼点开鱼秀，两位师傅用半身长的利刃把金枪鱼的身体分割成四个大块，在场群众无不欢呼。

看到小红书的爆款之后，不知为何，金枪鱼的尸体和众人欢呼的画面久久地出现在脑海里。

梦飞船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父亲买了一个爱国者mp3，小小的一个条形，就像放大一倍的U盘，一圈银色的按键包裹着只能显示十几个字的黑白屏幕，其余部分都是哑光的金属红。那个mp3里下载的都是风靡一时的老歌，张学友、叶倩文、周华健、林忆莲、张信哲、齐秦……但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并不是《过火》《朋友》《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情人知己》这些现在还有一大批受众的经典，而是一首叫做《不值得》的R＆B，歌手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梦飞船。

快二十年过去了，听音乐的设备换了又换，初中用来看网络小说的杂牌mp4，高中磨着父母购入却遗失在体育馆的ipod shuffle小方块，同学使用的薄荷绿ipod classic，大学攒了几个月生活费买下的索尼walkman、艾利和ak70，音乐口味也在不断变化。看了HOPICO做的“那些消失的歌手现在在做什么”的节目，里面提到了这两年重组的因为版权问题改名叫梦FM的梦飞船，我把他们的新歌《泪》分享给了父亲，说记得他以前很喜欢这个组合，他问我可不可以下载到u盘里，想在车上听。

父亲是公务员，因为连云港疫情连轴转了一个半月，最新的体检报告上显示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劝他别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他只是回答了一句上面不允许他休息。昨天晚上，父亲给我分享了一篇公众号文章，叫《一百首经典老歌》，里面都是八九十年代的流行乐，问我听没听过，我说几乎都听过，他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一代年轻人都不听这些了。

过年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个蓝牙音响，红色的金属外壳，沉甸甸的，挺有质感，是去年接到的一个软广的赠品，我问他用着感觉怎样，他说很喜欢。过了一会，父亲说这个限量版的音响好好保存还能升值呢，我说电子产品除了那些经典款，都只会越用越掉价的，父亲回了一句，只要喜欢，就不会掉价。

我一时无语，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答这一句朴素又真诚的话，这几年和父母认真吵过几次架，互相都在妥协和摸索一种合适的相处方式，可在这个时刻，看到父亲这么容易就被满足，我的内心被一阵羞愧的情感击中，只感觉到自己的可悲和可笑。

奔赴

和M绝交的第五年，我收到了她的好友申请。M是我本科的时候第一个想要主动和她做朋友的女生，我喜欢她对电影犀利的见解，喜欢她随时手捧一本书阅读时认真的表情，喜欢她身上淡淡的自信，喜欢她的特立独行。忘了是什么缘由，我们成了朋友，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回学校，我们走偏僻的西门，我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戴上耳机走回男生宿舍，或者到操场吹吹风。和她一起看电影的那段时光，是值得反复回想的美好记忆。

当我试图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出现了转变。记得那个时候被她冷处理，发给她的消息通常隔了大半天才会回，回的也都是不冷不热的话语。当我坦诚自己的心绪时，她很干脆地拒绝了，并且对我说“因为你，我对这个世界又失望了一点。”

通过了M的好友申请，她发给我一张图片，上面是她在聊天框里发送失败的信息：“我想了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都记得很清楚，我也很喜欢跟你聊天，你是我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性朋友，只不过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调和的东西。然后现在看到你的健身成果，为你开心。”五年前我并不知道“不可调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五年后我和她都明白了，是她的性取向。

我说“想起那年一起去市里看李安的新片，就像在昨天一样。”M说“回学校的路上下起了雨，我们在雨里聊雨中曲，就像在昨天一样。”

如果故事的结尾能停留在这一刻，那大概会是人生路上温暖又哀愁的小插曲，可惜在那之后过了小半年，现在的状态和再一次绝交也没了什么区别。

某个秋日的凌晨，L问我“小师弟，在不在”，L是我的直系师姐，大二的时候我向她表白，当时她以“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如果和你在一起，大概很快就要面临分别”为由拒绝，不过我们倒是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我问L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L说她在看直播，买欧洲买手购入的中古皮包，L买了两个中古LV，问我哪个好看，我给出答案之后她哈哈大笑，夸我果然有品位。

包包的话题结束，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L问我现在还是不是单身，我说是的，她说“小师弟你真的是很棒的人，单身只是因为你看不上周围的女孩罢了。”我一阵苦笑，对L说“大概也只有师姐你一直在这样夸我了。”如果当时我们在一起，也会很好，L说。或许两年前我会这样觉得，可是现在的话觉得在一起也未必比现在要好，我说。

跨年的时候去了长沙，在那里和相处了四年的网友绝交，一年过去了，我还是会想起从足疗店出来搂着纯不真和常姐噙着泪水说醉话的时刻。大概，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去奔赴的。

鲸鱼

一月下旬，我在健身房的泳池遇见了一个女孩，她上大二，利用寒假的时间过来学习蛙泳，我们每天同一时间段在泳池碰面，一起从这头游到那头，我看着她一天天进步，有种丰收的喜悦。不过临近除夕的某一天，她就不再出现在泳池了，她之前说过25号是她最后一天过来，我本想那个时候和她说一声“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但并没有说上。

那天晚上天我失眠，照例在朋友圈发了“有朋友没睡吗，聊聊？”，底下有两个学生点赞，我就把她们俩拉了一个小群，说了说这个女生的事情。我说，如果我对她一见钟情，想着最后一天表白的话，那这个故事会变得很有戏剧性，可惜没有。我一向对比自己年龄小的人产生不了什么兴趣，更何况目前为止仅有的接触也只是泳池里聊过几次天罢了。

半月板损伤之后，跑步和羽毛球都被迫停止，就算是去泳池游泳，双腿也不敢用力打水，因为上岸后膝盖会特别痛，所以我在泳池的泳姿就成了只用上半身划水的狗刨式。很多经常打照面的大爷大妈都劝我改善一下泳姿，但膝盖的伤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无视掉的。

暑假即将结束，再过几天，南京也会从40度的高温中解放出来。那天因为睡过头，我比原定时间迟了一小时到达健身房，在我准备离开泳池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女孩。她和我打了招呼，说想在暑假的最后几天过来玩一玩，我多陪她游了十分钟，为这次重逢感到一点点欢喜。

回到家以后我想到那个小群，幸运的是我没有解散掉。在群里简单说了一下“又遇见了那个女孩”后，收到一个私聊，是其中一个学生，她说和另外一个学生绝交了，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另外一个女生嫉妒她的成绩。

我没有在群里说过的是，最后一趟结束后，那个女生对我说：看你游泳像在水族馆看鲸鱼，庞大，缓慢，沉默。

江

最近一个多月，总是在做同样的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个场景：雨雪纷飞，我站在江边的三岔路口旁，环视四周，空无一人，抬腕看了iwatch上高德地图的导航，导航让我直行。大多数梦中，我只是僵硬地站着，而小部分梦境里，我翻过围栏，缓慢地走向水中，从梦中睁开眼，只觉得周围一片虚无。

年初开始进入精酿的圈子，一整年下来，好酒喝了不少，对味蕾的探索和开发到了一定地步。2023年大概不会像去年那样疯狂，毕竟对于一个尝鲜党来说，新口味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好喝与否，都值得先尝试一下。

临近年末，在微信群聊里聊了许久的南京酒友终于决定组织一下线下聚会，地点定在离我25公里外的江宁百家湖。25公里，不算很远，所以我决定骑山地车赴约。我是右手惯用手，iwatch也一般戴在右手，方便骑车时抬腕看导航，但那天不知为何右手腕很痛，只好把iwatch戴在左手手腕。

那是完全放开的前一天，一起喝酒的酒友两天后确诊新冠，我们余下四人也相继变阳，被新冠折磨了半个月，身体依旧充满了疲惫感。

临走的时候还是阴天，十分钟后下起了雨夹雪，有些庆幸出来的时候穿上了防风防水的冲锋衣，并把酒放在背包的防水夹层。路程过了三分之二，雪越来越大，眼镜和iwatch屏幕都被水打湿，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在经过一个下坡时，左右两边的刹车突然同时失灵，我急着把车停下来，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马路中间，索性周围没有机动车经过，也算自己福大命大。

右肩隐隐作痛，想起19年的冬天，在路中间被车撞飞，意识模糊地躺了半个小时，脑袋一片空白，眼前只有太阳散发出的冷漠光芒。默尔索在与阿拉伯人搏斗的时候，加缪这样描写：“这太阳和我安葬妈妈那天的太阳一样，我的头也像那天那样难受，皮肤底下的血管都在一齐跳动。”默尔索热爱着太阳，他在为自己辩护的时候说“都是因为那天的太阳”，而法庭里却没有一个人在乎和相信他的感受。而我大概是厌恶着太阳的，由于今年一整年颠倒的作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朝阳。九月底，我的朋友小芮从南京出发要去日本留学，前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印度料理，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为她送行。去医院办理出国需要的核酸证明流程异常繁琐，谁能想到两个月后核酸已经变成了官方口径下的笑话。

回过神来，我已经跟着高德地图的导航骑到了江边，雨雪纷飞，我站在江边的三岔路口旁，环视四周，空无一人，抬腕看了iwatch上高德地图的导航，导航让我直行。如果这一幕发生在电影里，那我大概是得跳下去了，可是我最终还是掉头骑回了大路上，用百度地图导航到了高大师。已经不太记得那一晚我是怎样骑回家的，只是小腿留下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在不断提示着那一夜的江边。

结语

总体来说，今年是失败的一年，定下的所有目标都未能完成，有几段不错的邂逅，可惜全部再无下文，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几近荒芜。

空闲的时间多了，用于思考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大多数状态下都在不断地耗费心力。爱情也好，友情也好，拥有的太少，患得患失总让人疲惫。

马上也要25岁了，人生的悠长假期是时候结束，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以前总相信，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可是回过头来一看，路静静地摆在地上，只有自己倔强地不肯往上踏一步。

阳性过后的精神状态还未回复，希望自己新的一年里能够快乐一点，也希望友邻们快乐，并且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