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读书总结
从18年开始写读书总结,似乎成了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其实2022年更应该写我们的生活和日常。疫情防控之下的生活是惊惊慌慌的,所以我说2022年是惊惊慌慌的一年。3月自驾去云南,情况还好。但从云南经贵州回四川,就一路被核酸追着,到家都还在给我发信息。加之一路上我都感冒,这趟自驾游游得个战战兢兢,回家后的感受就是疫情之下哪里都不要去。六月妈妈在重庆过八十大寿,由于疫情的原因也未能去给妈妈祝寿。七月八月南充迎来了连续四十多天四十度的高温,高温又遇过停电,我们只好带着婆婆爷爷到成都,没想到前脚到成都,后脚南充静态管理,在成都居家隔离三天,隔离解除之后,没得几天成都静默管理,这一静默就是半个月,从九月一日到十五日。静默管理期间的九月五日泸定地震,成都震感强烈。十月回到南充,月底南充又静态管理。进入十一月妈妈和妹妹居住的重庆也静态管理,似乎疫情是愈演愈烈。日子进入十二月,人越来越焦虑,还好十二月十号全面放开。放开之后的十二号,带爷爷婆婆去打疫苗,造成一家四口除了爷爷都感染,将近二十多天身体才基本恢复。2022年真是艰难的一年。但还是在惊惊慌慌中读了十五本书。 第一本是刘子超的《失落的卫星深入中亚大陆的旅行》。 跟随作者的文字,了解了中亚四个斯坦国,作者未能进入土库曼斯坦。 第二本书是美国作家保罗.索鲁的《在中国大地上——搭火车旅行记》。 读书最高兴的地方,莫过于作者写了你熟悉的地方。比如保罗.索鲁说成昆铁路“这里的山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密集、最陡峭的,火车在隧道里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几分钟”他又说“但这无疑是中国最美的火车旅行线路之一。”他写成昆铁路上有名的沙马拉达站“在一个叫做沙马拉达的漂亮的山谷小镇,除了坚固的房屋和铺满瓦片的屋顶,还能看见十个没穿衣服的小孩在泥滩上翻筋斗,翻着翻着就跳进了红色的河里。时间还不晚,但太阳已经溜到了山的背后,将道道阴冷狭长的影子投向山谷,仿佛给山坡罩上了一层又长又大的外衣。”这是保罗.索鲁1986年在中国搭乘火车到各地旅行写的游记。这个时间点也正好与我读中考的时间契合。读到他写在中国坐火车的经历,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八五六年。那时读中专寒暑假都要坐成昆铁路的火车回家,乘车经历和作者如出一辙。当然穷学生的我只有硬座。 第三书是马来西亚作家黎紫书的《流俗地》。 这是我第一次读马来西亚华语作家的书。黎紫书驾驭文字的功夫了得,小说写得行云流水,甚是好看。正如王德威在此书代序中写的那样“黎紫书娓娓述说一个盲女和一座城市的故事,思索马来西亚华人的命运,也流露此前少见的包容和悲悯。”特别喜欢银霞在盲人院用点字机给她喜欢的老师写信那段。“老师你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变化,也会被你的笑传染;心跳会加速,身体会发热,脑子会被抽空,世界会滑向一边,逐渐倾斜。”青春年少时的朦胧爱情莫不如此。 第四本书是日本的河口慧海写的《100年前西藏独行记》。 13年自驾西藏后,买了一些关于西藏的书来读。这是其中一本,放了好久,现在读完。他写的这段很喜欢“至于让我喜欢与感动的,第一是拉萨和日喀则舒爽气候,第二是嘹亮的诵经声,听了令人欣喜,另外还有活泼生动的辩经以及自然流畅的古代美术作品”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拉卜楞寺看到的诵经场面,让我恍如隔世,仿佛时间凝固,穿越到远古。 第五本书是英国作家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 八十年代看过波兰斯基导演由金斯基主演的《苔丝》,前段时间又重温了一下这部电影。现在把原著读了,感觉电影改编还是成功的。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金斯基就是我心目中的苔丝。但电影,肯定不及原著,哈代对苔丝细腻的心理描写,是电影无法表现的。名著的魅力就是哪怕过去了百多年,现在读来还是很合适宜。背负上原罪的苔丝注定是悲剧。 第六本书是刘瑜老师的《可能性艺术——比较政治学三十讲》。 这是我2022年最喜欢的一本书。它浅显易懂给我以启蒙。她说“人们解释一个国家的成功或者失败时,倾向于过分夸大政体的作用,而忽略人们往政体这个程序里输入什么。这种夸大,有时候表现为民主浪漫主义,似乎一旦民主化,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有时候则表现为威权浪漫主义,似乎一个国家只要采用威权政体,经济发展、公共服务就会手到擒来。”她又说“在任何国家,当政治制度迅速变革,它都可能与既有的政治习俗脱节,只能停下来等待文化缓慢的变迁。遗憾的是,人类政治文明的变迁没有捷径,它必须穿过千千万万人的心灵。”我以前读过刘瑜老师写的《送你一颗子弹》,很喜欢。看到《看理想》上有刘瑜的音频节目,当时还在想《比较政治学三十讲》是不是枯燥难懂,没想到是浅显易懂。听完三十讲的音频节目,刘瑜老师拓宽了我的视野,跳出了浪漫主义的思想。后来刘瑜老师出了书,就赶紧去买了一本。在这里要感谢《看理想》推出这么好的音频节目。2021年给我启蒙的是徐贲老师(也是《看理想》上的音频节目),2022年给我启蒙的是刘瑜老师。 第七本书是何兆武口述文靖执笔的《上学记》。 何兆武老先生回忆1937年9月离开沦陷的北京,他这么说道:我们走的那天早上,天可凉了,而目感觉非常奇怪。火车站一般都人很多,来来往往乱槽槽的,我想古令中外的火车站都这样,可只有那天早上的感觉特别不一样。人还是很多,可是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像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整个火车站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这种感觉我经历过两次,另一次1933年春天。早晨天刚刚亮,一架日本飞机就开着机关枪在北京的上空盘旋,啪啪啪啪啪,非常之响,不知道它在打什么,可能是示威。 我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等到飞机走了以后才去学校,气氛也是奇怪极了。一般上课前大家又说又笑,班里总是乱哄哄的,可是那天一进教室,全班同学都坐在座位上,老师也坐在那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好像都德《最后一课》 里描写的那种要亡国的感觉。 所以离开北京的那个早晨, 弥漫在火车站里的那种亡国的惨痛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寂静得近乎恐怖,好像空气都凝固了。再比如后来的“运动”期间,开大会,说今天要揪一个什么什么样的反革命分子,上面宣布:“限你五分钟站出来!否则,就…”全场寂静极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还有三分钟,…两分钟。”谁也不知道要揪出去的是谁,我想被揪的人事先也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要揪出去的就是他。那种感觉非常恐怖,比我们年轻一代的人大概不能想象了。 从老先生叙述里,虽未亲身经历,但也感到战争的恐怖和运动的恐怖。 第八本书是杨步伟的《一个女人的自传》。 这是杨步伟讲的自己:我喜欢动作。我第一次碰见我美国留学生丈夫的时候,他还是那种一天到晚坐在那想事情的中国念书人样子,我虽然脚还没踏到美国地方,他一见了就说我简直像个美国人。我就是为着爱做事而做事。世界上该做的事那么多,你哪来工夫那么闲坐着煞? 我脾气很躁。我跟人反就反,跟人硬就硬。你要是跟我横来,我比你更横;你讲理我就比你更讲理。我最爱替受欺负的人打抱不平。我看见别人有不平的事情,我总爱去多管闲事。 人家常对我说你不像个女人,也不知道该算是称赞我的话还是骂我的话。这话也许有点道理。无论如何我跟男人和跟女人一样合得来,还许跟男人更合得来一点。 那么底下要讲的一个中国女人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你也许发现以上讲的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那就讲得更对了。我既然没有本事做成一个前前后后事事一致合理的完人,那么要真实地描写起来也不能前后一致地整整齐齐地描写了。无论怎么,以上写的只是我以为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连这个都不是,那只是我下笔时候我对自己一时的感想。你要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你得读我的自传。 杨步伟是一个有男人性格的女人。她不会日语带一伙闯东京。她不会英语,敢一个人上街吃馆子。 第九本书是村上春树的《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 要说村上春树的小说和随笔相比较,你更喜欢哪个?我会不假思索地答到随笔。村上春树的随笔读来总是让人轻松愉快。最喜欢这本随笔里的“终极慢跑道”这篇。喜欢跑步的人真是心有戚戚焉。我也如村上春树一样,看到景色好又有慢跑道的地方,想的就是我能在这里跑跑步就好了。记得第一次到嘉陵江上中坝湿地公园玩,看着环绕江中岛的景色宜人的慢跑道,当时就想我一定要到这里跑跑步。当然后来如愿以偿地跑了几次。 第十书是英国本.麦金泰尔的《间谍与叛徒》。 这本书2021年已读过。九月时被封闭在成都家里,心烦意乱只想找本惊险的书来读,于是又把这本书读了一遍。书中真正惊险的是戈尔季耶夫斯基逃出苏联到芬兰那段,当然和戈尔季耶夫斯基的沉着以及英国特工经年坚持执行的“皮姆利科”潜逃计划分不开。 第十一书是加缪的《鼠疫》: 真是疫情之年读《鼠疫》。新冠疫情三年,正如加缪说的“大灾大难持续的时间拖得很长,这本身就单调乏味。根据经历过这类大灾大难的人们追忆,鼠疫蔓延的可怕日子并不像熊熊烈火那般壮观和残忍,倒更像无休无止的践踏,所到之处,把一切踩得粉粹。”加缪描写的奥兰鼠疫肆虐时,人们的生活和城市的景象,与我们新冠疫情之下情形如出一辙。 第十二至第十五本书是王鼎钧的回忆录四部曲,分别是《昨天的云》《怒目少年》《关山夺路》《文学江湖》。 读《昨天的云》,最感动我的是母亲的信仰那章,读到他离家去安徽阜阳读书,父亲问母亲的那些话,母亲明智大义的回答,让我潸然泪下。“回想起来,离家这一幕还是太草率了。这等事,该有仪式,例如手持放大镜,匍匐在地,一寸一寸看。”作者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就再也见不到母亲。 《怒目少年》写抗战时期的山东流亡学生生活。从安徽的阜阳辗转陕西的汉阴,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流亡学生生活,由于卫生条件差,学生们都生疥疮。读齐邦媛的《巨流河》时,也看到她在重庆沙坪坝的南开读书时 ,也深臭虫的困扰。可见抗战时期生活的艰难。但再艰难青年王鼎钧也孜孜不倦地读书,“后山处处有竹林,我钻进去大声念书,不但国文英文要念,连数学物理学也念。竹林里清静凉爽,也很干净。用绝望的声音念,用无可奈何的声音念,念到口干舌苦。后来就念得圆溜,泛出一丝甜味,念到 头脑清凉,念出意义,再念出乐趣。读书也像存钱一样,存钱不易,起初,辛辛苦吉存一丁点儿钱,好像得不偿失,只要存存存,存到相当的数日,快乐就悄悄地分泌出来,自此以后,存入一文钱的意义、等于全部储蓄的意义。”“ 学生总要读书,总要把书读进去才活得实在,总要书读得好才活得有精神,书中自有兴奋剂,书中也自有忘忧草。有一天,正读到忘我,大雨忽然劈头浇下来,想赶快跑回宿舍,宿舍又那么远,索性把衣全脱了,伸展四肢,仰脸向天。我们都有一个书包,它本是步兵干粮袋,防水不怕打湿笔记本。这肉身就由他淋个够,抚摩的感觉,解剖的感觉,献祭的感觉。再无隐私,再无顾惜,此身若不化为流液,就还我一个大丈夫。那冷冷的瀑,使我恍如初洗的婴儿。” 《关山夺路》正如王鼎钧在书出版后写的“平津战役结束,我在解放区穿国民党军服,这身衣服跟环境冲突,当然处处不便,今天想起来很精彩。后来由于一次精彩的遭遇,我又穿解放军的衣服进入国军的地盘,我的衣服跟环境冲突,又发生了一些精彩的事情。冲突会产生精彩。”“国共好比两座山,我好比一条小河,关山夺路、曲曲折折走出来,这就是精彩的人生。” 《文学江湖》写王鼎钧四九年来到台湾,脱下军服做了个报人。“五十年代的台湾号称恐怖时期,特务用老鹰扑小鸡的方式工作。后来说不清由哪一年开始,就算是六十年代吧,特务改为鸭子划水,虽然仍在戒严的威权之下,气氛轻松了许多,应该说这是一大改进。”《文学江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国民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开卷有益,愿2023年能从从容容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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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self moving 赞了这篇日记 2023-04-09 00:03: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