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题的失眠
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偶尔失眠。如果硬要划分一个分水岭,我觉得和结婚有撇不开的关系,是的,自从婚后,这种仿佛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开始偶有发生。捋捋胸脯,还好还好,是偶尔,不是经常。
小时候不懂得什么叫做失眠,尤其上学后,每次周末回家,都会看到大黄狗安静地躺在窝边晒太阳。微风袭来,暖暖的阳光在她身上伴着毛发微微起伏,如盛夏绵延不绝的的金色麦浪,温馨的接近催眠。那一刻,极度缺乏睡眠的我,羡慕地要垂下泪来,多渴望自己也是一条老狗,可以不顾一切睡个够。
我曾遇到一个在冬日凌晨三四点去教室里偷偷点着蜡烛学习的女同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女生整体上不需要和男生那么多的睡眠时间。此刻我甚至还能记起那间被寒风裹挟的空荡荡大教室,一抹黄橙橙的烛光在摇动。是的,那是一个想要奋发学习也不敢公然在教室开灯的岁月,或者,晚上熄灯后一排同学都打开手电筒在被窝里温习书本上的知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同学都爱学习,即便是再看课外书,也是开卷有益。
我至今记得那个女同学的名字,很神奇,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就会忘记高中的同桌叫什么名字,唯独对她的样子和名字,如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凹痕,稍微拂去上面的灰尘,就清晰可见。
后来她考了很好的一个大学。
我们之间几乎没说过话,但是她孤身一人点起蜡烛一次次向命运发起冲锋——我只看到过其中的几个片段,那景象竟然久久不能忘怀。多年以后我看到法国“烛光画家”拉图尔的画,一个少女手持烛光,我忽然想起她,一个即使同班也绝少交流的人,一个毕业后就天南海北的人,一个此生大概都不可能再见面的人。
好吧,我昨晚失眠了,今天我写跑题了。
晚上八点吃饭,我喝了一杯黄酒。哄睡小易的时候,我戴着蓝牙用手机看完《突袭2》的后三分之一。然后刷鞋,刷牙,洗澡,打开床头灯看了几页《二手时间》,用老父亲慈爱的目光在夜色中注视睡得正香的小易,亲她的胖脸,然后关灯睡觉。本来会以为很顺利,结果脑子里像是有一百只羊正闹哄哄归圈。
我翻来覆去,辗转难寐。
我尝试想事情,尝试什么都不想。后来我拿来手机,时间已经11:48。我叹了一口气,打开喜马拉雅,听《金刚经》讲解,法会因由分里面正在讲比丘。还是找不到睡意的痕迹,它像是一粒爱极了自由的微小尘埃,正在天际间游荡,根本听不到我声嘶力竭的呼唤。
我换成《博尔赫斯小说精选集》中的《小径分叉的花园》,虽然评论区一片声音说不知道博尔赫斯写的是什么,可是王明军的声线还是那么完美,令人着迷。我试着听懂每一话,这样才可以载营魄抱一,甜甜睡去。
故事里面正在找一个人的一句话,好几个人都在查《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这句话的大意是镜子和交媾都是令人类增多的方式。后来,模模糊糊中我就睡着了。
凌晨4:11,小易从她的小床上爬到我身边,把头枕在我肚皮上睡。我下意识摸她的尿不湿,心里想着,该换一下了。但是我的睡意很沉,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睡过去,我试想此时的我,要是夹着一块浸满了液体的尿不湿睡会有怎样的感受,小易那么可爱,我那么喜欢她……我一骨碌爬起床,去客厅的围栏里找了棉布和尿不湿。
白天给小易换尿不湿,总是很艰难,要和她强壮的小腿和脚丫子搏斗很久,夜里她很安静,就像小时候妈妈总说我,打雷了也吵不醒,被人抱走了也不知道。我摸着小易冰凉凉的小屁股,很不落忍。只能安慰自己,总比夜里尿床后睡在湿漉漉的被褥里强吧。此时我的神志又清醒了大半,我亲了亲她的小屁股,像是亲一块滑滑的冰块。然后我把这个小小的家伙搂在臂弯里,再一次睡去。
此时的我昏沉沉。当我还不会偶尔失眠的时候,说实话,我曾羡慕过失眠的人。那时我天真的想,倘若我失眠了,那可以做多少事情呀。要知道我毕业创作的那张大作品,就是用连续一周的通宵画成的。我要是个失眠患者,还不得作品又大又好,一如秋天果园里挂满枝头的红彤彤累累硕果?
曾有人和我抱怨自己失眠,我也一本正经的劝,那就不要睡了,去看书多好呀。轮到自己死活睡不过去了才发现,失眠真的是一种病。人在失眠是时候,绝不会像平常状态下那般可以精力充盈。有的只有昏昏沉沉和渴望美梦。
所以,原谅我今天写跑题,我能噼里啪啦的敲字,本身就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