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女性-悍妇暴走京城记

【本篇故事纯属虚构。】

说是某年某村，有一户专事杀猪的人家。家里男人是入赘的，女人的是村子里闻名的悍妇。她生了一女一子，女儿自幼体弱。悍妇自己不识字，所以专门送女儿去村里的教书先生那里念书。渐渐地，女儿出落成一个谈吐温柔，文雅识礼的人。村里有不少年青男人，甚至当地士绅的小儿子都喜欢她，只是他们都碍于悍妇的威慑，不敢提亲。倒是那士绅的儿子，毕竟有许多钱。他既然无法再受相思之苦，就悄悄带着见证人找到屠户家的男人，请他把女儿嫁给自己。男人并不敢与老婆商量，再加上士绅的儿子给出了不小的数目，就偷偷地签了婚契。这件事连他的女儿都不晓得。

一日，悍妇刚从镇上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在村口，有男男女女的少年在那里笑话她。悍妇上前把少年们都赶跑了，回来问女儿发生了什么，还没听完就气得拿起斩刀要回去，被她女儿好言相劝才停下。原来不止她父亲，连她哥哥和她爷爷也在暗地里把她许配出去了，拢共这爷孙三人，将这女孩签给了三户不同的人家，而这三户人家都是当地有权有势的。如今婚期将至，三户人家同时拿了婚书上门商量婚礼细节，秘密暴露，人尽皆知，那些嘲笑她的少年人正是在唱“嫁作三家妇”的歌。

“娘呀，”女儿哭哭啼啼地说，“女儿这下可没法活了。多丢脸的事！”

“放屁！你书白读了？”悍妇骂道，“你不识字的娘都知道，自己怕羞，死了，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心知那三户人家哪个都惹不起，却更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让女儿先去了火车站，自己回去家中取了当拿的事物钱财，也去了火车站。娘俩谁也不曾告诉，这么悄悄地逃到了京城，换了别的姓名，找口音相近的信得过的做工女人合住，别人若问起，就只说家里遭了灾，与亲人失散，来京城谋生。后又听人建议，给地保交了些钱，重新办了本地的身份证明。

一晃半年过去，悍妇与女儿分别在不同人家做女佣，女儿因为好学，重视细节，待人体贴，被其中一户在医院里做事的人家看中，要推荐她去上京城的护士学校。就在这当口，她们家里人连同三户女儿许给的人家都来到了京城，原来自从母女二人失踪后，家乡就放了寻人告示，上有她二人的面孔，京中同乡的人里有认出她们的，就回去告诉了官府和她们家人。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堵到了她们租住的小院前面，许多打工的女人都探出头看。她们大多都知道这母女俩勤勤恳恳地每日做工。有些与她们交好的，就赶紧跑到她们下班的路上把消息告诉她们。悍妇本来又要发怒，想把砍刀拿出来拼个痛快，女儿心生一计，道：

“娘先不急，他们此次找到京城，又拿着我的婚书，再逃是逃不过的。此乃坏事，又是利于我们的好事。”

悍妇知道女儿懂得多，便收了火气问道：“丫头，你说说，这件事又好在哪里？”

女儿便与母亲同向她们通风报信的好阿姨耳语一番，又做了一些安排。阿姨便又照着女儿所说的去寻了当寻的人，暂且不说。这母女俩当是没事人一般回了住处，正碰见那伙家乡来的在门口等着。那悍妇首先见着带路的自己男人，气不打一处来，被女儿拉了衣袖才怪声怪气地道：“哟，今日可热闹了，来了不少稀客。”

“我们是特意来接你们回去的，虽然三个婚约仍是乱的，到了家再理理顺，总有个对大家都好的结果。”其中一个仍留着鞭子的人和气地道。悍妇和她女儿都认出那是镇上的讼师。

“那可不行。我们现在有京城的身份证明，是京城里的人了。”悍妇照她女儿教她的回道，“理清楚，可以，就在京城理，理不清楚，便去法庭，请人帮我们理清楚！”

那讼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尚可以作老家的地头蛇，若是在京城打官司，能占的便宜就不多了。

“或者就是直接将她们绑回去罢！”其中一个青年叫道，“难道家丑还需外扬么？”

这一伙人正蠢蠢欲动，悍妇拿了砍刀挡在女儿面前道：“我看谁敢动！”又有许多院子里看着的女人，或是因着自己也有苦命的经历，或是受悍妇的鼓舞，也抄了铁锅擀面杖下到场子来。那一伙人便在这群人前显得少了。才刚要动手，方才那个阿姨带着地保和警察跑了过来，又是一阵混乱。还是女儿最终站出来，劝大家法庭上解决，才免了一场打斗。

案子便真报上了官府，连同那场差点发生的大打斗。官府颇为重视，特将此案交由当时一位姓陆的老官办理。几次调解下来，每一户人家都争着说这女儿该嫁给自己，从没有结果。最末一次调解结束，这陆老爷揉着额头正要回去办公，女儿跟了上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他说了个方法。

“确是唯一之法，但也太为惊险，是以命相搏啊。”陆老爷睁大眼睛，“你个女娃娃倒是胆大心细。”

开庭之日，三户人家彼此仇视，差点又要打一架，等着老爷的判决。陆老爷上得庭来，说道：“此前都是你们说，我今日就要听听这女娃娃自个儿的想法。婚姻大事，若是强人所难，此后日夜相见，两看郁闷，不如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众人不敢反对，就让女儿走到前边说话。只见她道：

“从其一，则必负其二，这三人都是我相识的好朋友，闹得今日这样，吾宁死也。”

“哎呀！”悍妇先惊道，“你这丫头，这是别人的错，怎么反倒你自己要死呢？”说着就要上去拉她下来，被衙役按住了不能动。

陆老爷抚着胡须问道：“汝宁死，死不能复生。可不后悔？”

女儿点头道：“是。这是唯一之解。只愿以此身患四家重归和睦。”

陆老爷道：“上毒水！”

这三户人家和悍妇正惊讶，衙役已端上毒水，女儿立刻接过，一饮而尽，旋即倒地，面色苍白。悍妇挣脱上前，发现女儿已经没了呼吸心跳，顿时嚎啕痛哭。其余人也到边上围着，面面相觑。陆老爷喊道：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你们三家都与这女娃娃有婚约，现今谁愿意为她做后事呢？”

众人躲都来不及，纷纷拒绝。陆老爷便道：“你们这算什么！她活着，便需归给一家；死了，便避之若虎。所以你们现在是都不承认她是你们家的媳妇了？若是如此，就把婚约交来，我连着她一起处理了吧。”果真，这三户人家都交了婚书，立了誓签了字说女儿与他们再无瓜葛。陆老爷收了誓书，烧了婚书，尚未退庭，只见悍妇正抱着女儿哭泣，女儿忽然张开眼睛，“啊”地一声，吓了悍妇一跳。

“啊呀！你...”

众人也吓了一跳，才知道这是女儿和陆老爷一起使的计谋。此刻却是追悔莫及了。陆老爷当即宣布结案，相关人等不得再打扰悍妇女儿二人。此后，陆老爷的精彩判决被奉为美谈，而悍妇和女儿的故事也在京城中的做工女人间流传开来。

【完】

本篇文章立意受这篇帖子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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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参考了《清稗类钞·狱讼类二·上海三姓娶女案》，其文中，擅自给女儿安排婚约的其中一个就是悍妇母亲；最终，有一个富家子弟愿意厚葬女儿，并与女儿终成眷属。本篇故事并未如此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