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翻译】2015年的时钟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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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时钟塔
奈须蘑菇
虽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在那年的冬天,一位魔术师的遗体被发现了。
无论规模再小,他也是管理一栋研究楼的馆长。尸体的发现现场是那个研究楼的馆长室。死因被认定是因切段胴体而导致的休克。
据状况可以推测是因第三者而杀害致死,但是从事件开始上溯一周,竟没有一人访问研究楼,所以他的死就因不存在嫌疑人而被当作自杀而处理。
虽然是件离奇的事情,但是只要他是魔术师,也就会以这种方式了结。
无论是如同自杀般的他杀,还是如同他杀般的自杀,在魔术师们的世界内,简直再寻常不过了。
可是虽然因此参加葬礼的人们对这件事并不抱有任何疑问,但是到了埋葬故人的时候又齐刷刷地歪起脑袋。
那是因为生前故人为他自己而准备的墓碑之上反常地刻着三个人的名字。
01 夏 伦敦郊外 于时钟塔第十一条街
这天下午,日光强烈,走在古老街巷的我,眼睛不由自主地眯细。
英国的气候比日本干燥。因为没什么湿气,就算阳光再怎样强烈,也并不会使人感到不快,也不怎么流汗。
我脱去披着的上衣,把地图放在一只手中,朝着目标地点移动。
这是由炼瓦和石头制造的街道。
这里有从十二世纪左右制造以来一直保存至今的建筑,所以这里也有中世纪和近代交错的风景。
这条街道有超过四十个学生宿舍和上百个学术大楼,以及滋养着原住民们的商业性。
这里既是魔术协会的发源地,也是名副其实的现代魔术世界的中心集团的魔术师们的大本营。
我过了好几年,带着敬畏,走到了这条名为 “时钟塔” 的街道。“自此开始是考古科(Rock’s Road)……不愧是最弱的第十一科,街道上没有不快感。就像是不赚钱的考古学者们的集合一样。”
时钟塔这样的都市的街道是根据其学部和部门而改变的。
魔术协会把神秘学分为十二个领域,都市的样子也在浓烈地反映着这个学部的特色。
有十二个管理各自学部的君主(Lord)。
这十二个领域被分为:1,必修的全体基础……对魔术整体的把握和通用的常识,地脉以及魔力(Mana)学;2,个体基础;3,降灵;4,矿石;5,动物;6,传承;7,植物;8,天体;9,创造;10,诅咒;11,考古学;12,现代魔术论。这些都是决定魔术师的本质的研究方针。
而第十三个项目是以培养政治家为目的的法政科,可是这个学问并不是探求神秘的学问而是为了在社会中斡旋的学问,所以并没有计入十二学部之中。
大部分的魔术师需要在全体基础科……魔术师全体的共同的常识,比如类感魔术和感染魔术,地脉以及魔力学之类的……把这些东西学习五年后,根据自己的家族进入相应的学部,而为了保险,也为了发展,通常也会作为预备者在其他的学部中保留学籍。
说起学部的话,我是天体科的。
一言以蔽之天体科就是研究占星术、天体的运行、神学之类的东西,能遇到和自己修一样的课程的魔术师都是很罕见的事情。
而且,学生宿舍之间的结界约束是强而坚固的,如果有好事者想要进入自己的地盘的话,时常会从个人间的纷争上升为学生宿舍之间的战斗。
不过本来我也没有在时钟塔呆过,所以与这种领地意识也是无缘的。就如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在考古科的学生宿舍闲庭信步。
如果是在被有着 “天选之人” 这样的高人一等的思想的巴尔托梅罗伊家族支配的个体基础科的学生宿舍里的话,恐怕会立刻被私设宪兵包围吧,可是这里的考古科,是从魔术协会的权力斗争之中远离的地方,所以没有危险
无论如何考古学是别的地方都做不到的,纯粹的研究者们的集合之地。没有现在把我抓起来要嚷嚷吵吵的人。
“嘿咻,是这里啊。弗劳洛斯先生的研究楼。
“哎呀,比预期要大些。他看上去附上了个很有势力的赞助者啊。”
到达目的地,向铁栏的方向前进。观察耸立在富饶的庭院之中的建筑物。
本以为是很小很小的一栋平房,实际上是占地六百近七百平方的大屋子。作为日本人,而且是庶民出身的我来说,这就像是城堡一样的东西。
“好像也有共同研究者,不过有了这样大的工房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因为,那样的——”
压制住要说出不吉之话的欲望。
门前有着 “来访者请于本月末再次来访” 的立牌。
宅子被高高的铁栏杆包围。
我咳嗽几声,扶直眼镜,像个淑女的样子,优雅地按下门铃。
02 雷夫·化勒的记录
——魔术师的一生,是献给过去的。
刚到下午的研究室。
在堆成山一样的测绘工具和记录用纸中,雷夫·化勒今天也是如常,一秒都不休息,在尝试解开名为 “过去” 的这一绳结。
雷夫是这个宅子在籍的研究者。
男性。德国国籍。雅利安人。如猫一般弯着他那高高的背,在杂乱狭小的室内来回走动。
现在,他就像是研究之虫,像是一步也不出门的主席一样的他,过去是在二十岁时就拿到魔术第四个阶位的 “祭位(Fes)”的神童。
然而在拿到祭位后的二十年间,雷夫把自己锁在考古科,兢兢业业地履行自己的职务。
“馆长,今天早上也有计划长的邀请。因为有事情要商量所以他希望能见你一面。你看如何呢。”
研究室的播报中,传来了年轻而朝气的女性的声音。
声音是雷夫的秘书,也是雷夫的干事。雷夫神经质地挠了挠头,礼仪正确地向播报的那端表示回答。
“无论如何我都是没有时间的!诺里奇(Norwich)君。如果外面的人找我有事的话就全部给我拒绝掉,我没有那样的闲余时间。私人的时间只有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从傍晚到就寝的四个小时,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哈,可是,这次是学院长也在场的,很出名的,很荣耀的。”
“我不管,用你那难吃的派把他赶回去吧!反正学院长之类的不是有在入学仪式上也不露面的都市传说吗?我啊,特别喜欢这里的极端放任主义才会留在时钟塔的!但是每年都会有一些不着边际的人际交往,这不是和说好的不一样吗!”
“虽然我也是同感,但是也希望您能稍微理解一下,所谓人生就是这种东西。”
“那是正常人的事情吧!被人世间排斥的我,无论怎样都是不合群的。好了,快点拒绝,然后尽全力不要干涉我!至少今天一天,剩下的十个小时绝对不要打扰我!”
“我知道了。我会这样告诉计划长的。”
播报的声音中断了。
雷夫一边叹气,一边解读着魔道书的记录。神经质的是,就算是刚才的对话中,这双看着书的眼睛也没有停止。
“啊啊,魔术师的一生很短。因为我做不到仅靠着脑髓而活啊。”
这样的雷夫是彻头彻尾的研究型魔术师。
自己只会为了理论和魔术式而倾注心血。
在那以外的的职责……比如魔术的实践,建立家族和血脉,作为支配阶级而增加势力之类的,是被雷夫厌恶的对象。
从雷夫的观点来看,他们都是和 “普通的人类” 大差不差的凡俗无聊之物。
如果要解明神秘,那就必须放弃人类性。
魔术师是只考虑魔术的生物,在那里,并没有背负 “人生” 这样的重物而前行的力气。
比如,他现在正在解读的魔术书。
对于魔术师来说,解读过去的魔术书并不是单纯的阅读理解。而是能够在当代重现仅能在那个时代实现的神秘。也就是再定义其意义的意思。
也就是把过去曾经出现的流行,重写成当代也通用的流行的意思。
这样的书的一页需要一个小时来计算,五百多页的书就需要花费二十多天。在研究楼中,至今还没有被解读的书还剩五百本。平均下来一年十二册。需要解读五百册时已经过了四五年了。
不,如果只是那样的话还好。如果只是解读一本书还算简单。
但是雷夫·化勒的职责并不是 “解读某本魔术书”,而是解读 “某个大系统”。事情都是连续的、有机发生的现象,雷夫也必须这样把握。
在魔术书A和魔术书B中,如果有对于一个事情的不同见解,那么就必须再看一遍A的内容,并进行推敲。
需要解读的书越多,再定义的时间就会增加。这样才变成了天文数字。
当然,让雷夫困恼的并不是因为 “解读文本需要的时间几何增长而感到头晕”。
而是 “正是因为不能正确预测把所有书本解读完的时间,而为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而感到恶心”。
“短,太短了。我一个人的寿命根本不够!”
魔术中也有延缓衰老和暂时返老还童的方法。
可是,这样一百年也是平均上限。魔术师并不能违反寿命的限制。
所以他们会把自己的希望延续到子孙后代。魔术师们之所以看重世代,就是因为要延续 “自己无法达成的宿愿”。
作为魔术世界的常识,魔术师一个人能在自己的领域专心研究五十年,而在之后的人生培养后继者……培养 “下一个长跑选手”。
“我不要。真讨厌!真讨厌!我没有这样的闲暇时间,我没有这样的才能,也没有这样的要强心!而且我的子孙根本不可信用!我的职责,必须由我完成……!”
所以雷夫永远不会浪费时间。
理解到了按照自己的寿命绝对追赶不上,所以就这样抱着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的心态将自己的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之中。从第三者看来,这是悲壮的决意吧。雷夫就是,一边心头对这不可能性抱着绝对的理解,一边也理解着自己的工作的无意义,可是即便如此,也缠着微光般的希望而不放松的愚蠢者。
“啊啊,至少自己还有另外一人的话,就算是我至少也可以过上一些像常人般的生活吧!”
不知从何时起,这句话就变成了雷夫的口头禅,可是,
“我不认为那是对的。你不希望交托给后代其实并不是因为无法信用他们,而只是因为研究很有趣,自己想要独占他们吧?”
“————————嗯”
过去,曾有过一个对这句口头禅如此回复的友人。
一刻不缓地奔跑的雷夫的视线稍稍缓和。
说起来,如果自己有哪些像是学生的时间的话,那就只有和她一起吃中饭的时间吧。
“百忙之中打扰您可真是不好意思,馆长。现在有时间吗?”
“什,什么!?我现在很忙啊,我一直都很忙!现在也神经紧绷着呢!”
“哈,那么有馆长不认识的客人来访的话,也是想要让拿客人速速回去的吧”
“当然了。而且不认识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就算是学院长我也会请他回去,更何况是这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值得我花时间在他们上面吗?”
“我只是为了确认而再次询问。那就和往常一样———”
“啊啊,等一下。我也想问一下。这样野蛮的没有礼貌的人是谁?名字是?”
“好的。她自称为苍崎小姐(Miss Aozaki),应该是没有听说过的无名小辈吧。那我就马上把她赶走了。”
“———好的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在大厅,不,请带她去馆长室!我马上就到!好吗,要好好招待,要上最好的红茶!啊啊,还有,千万不要把你做的派拿出来!”
雷夫慌慌张张地冲入邻室,穿上这几年都没有穿过的西装,用刷子整理好自己杂乱的头发,深呼吸后走到走廊之上。
那表情,就像是要见到多年未见的知己一样,溢满了紧张和期待。
刚才的回忆是入天启一般。
苍崎(AOZAKI),那是对于雷夫·化勒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理解者的名字。
她是受到了封印指定,被执行部门追赶逮捕之人。别说是时钟塔了,只要敢踏入英国,她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所以至此多年都没有联系。由于其才能杰出,甚至家人之间都成了敌人。
就这样,雷夫本以为不会再次见到的朋友,就这样回到了时钟塔。而且,还是为了访问自己!
为了避免误会,先解释一下,雷夫并没有恋爱的感情。
他只是因为和自己拥有类似的精神性和技术的朋友的来访而感到喜悦,为了和她一晚上畅谈而能得到的感悟而雀跃,因而气质高涨。恋爱的感情是特别奢侈的东西,他并没有理解此物的经验。
“失礼了!这是过了多久啊,精度有没有下降啊,苍崎小姐?
“不过,你的话是不会下降的吧,你的这一天是不会到来的!欢迎来到考古学,我很开心能够再见到你的那理性知性的戴眼镜的样子!”
雷夫一点都不气定神闲地打开馆长室的门。
每天只经过打扫,而没有被使用过的馆长室里,有一位像是二十多岁的女性威严而优雅地伫立着。她蓦然回首,把标志性的眼镜迅速脱掉,向着雷夫微微一笑。
“嗨,不好意思打扰了,馆长先生。
“虽然很突然,但是我的路费都用光了,能不能借点钱啊?”
“诶,这不是妹妹那边吗!!!!!”
四十岁中年男人小孩子气地把椅子踢飞。
雷夫看到的梦,在午休到来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苍崎女士穿着适合旅行的服装。
朴质的衬衫和破旧的牛仔裤。毫不矫揉造作地披在后背的黑色长发。
没有使自己更有女人味的化妆,也没有打扮过的时尚感。
然而在此基础之上,也会以为她是有魅力的女性,是因为全身的清凉感,和美妙的比例吧。
就像是冒冒失失在加冕前穿着便衣去旅行的女王大人。
最开始见到她时,雷夫就抱有这种印象。
这样的印象至今为止已经十年未变,也不会被时间左右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变得手忙脚乱了。
但是,你的那个眼镜是怎么回事。虽然我能理解一些,但是也真是佩服你模仿你的姐姐啊。”
“只是改变一下装扮而已?毕竟在这里的话,我会被莫名其妙地敌视吧。”
“这样吗,你以为自己靠一对眼镜就能蒙混过关啊。你还是老样子的不知如何自我评价。你还是稍微学学你姐姐的优雅、高贵和淑女吧。”
“你到底是说我模仿好还是不模仿好啊?”
苍崎小姐像是闹起别扭般地歪起嘴唇。
就和她的亲姐姐一样,那个举动和雷夫所期待的姐姐十分神似。
她们姐妹的性格和生活方式都是完全相反的人,可是在身体上相似的部分却有很多。她们的相似性达到了把相似的部分全部切下来,再重组的话,就可以在做出另一个人的程度。
“可是,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知道我讨厌你吧。啊啊,我相信你路费用完这件事情了。因为你就是这样从来不计划的人啊。”
“其实钱是第二位的事情。嗯,其实我也很吃惊。刚刚在接待室那边听到你还活着,然后就感觉不对劲。”
“?我活着就很不对劲?”
“对,你,难道没死吗?不是还写信通知我了吗?因为要来这附近,所以我就想弔念一下你,结果你正安然无恙地活着。”
啊啊,这么说。雷夫这样想着,突然头晕目眩。
因为成为馆长后的数年从来没有外出过,所以传出那样的传闻也不奇怪。万一真的成了研究室里的虫子,那该多好啊。雷夫边叹息边如是说着。
“这是常有的事情,不要当真了。而且,如果我死了的话,谁给你送信啊?”
“嗯,好像是这样的。”
苍崎小姐用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象棋棋子,然后这样回答。
“好像不能接受呢,看你那表情。那好吧。那就检查一下吧。也可能我在不知不觉中死了,然后变成了一个亡灵。那边有镜子吧,怎样?能看到我的身体吗?看吧,就算实际上没有反映于镜子之中,也会看起来在镜子里一样吧?”
“啊,有的有的。所以你毫无疑问是活着的,而且很健康。我也安心了。不过我也知道我是白费功夫了。”
“那大可不必。我虽然对你只抱有厌恶感,但是也有因为是你的姐姐的朋友而产生的亲爱感。让姐姐替你付让你回家的钱倒也不是不可以。用现金可以吗?”
“给点晚饭钱就够了。比起这个,你现在也在继续着解读的工作吗?”
对于苍崎小姐的提问,雷夫感受到了一股无以名状的恶心感。
本来她对雷夫的研究就没有表现出兴趣。
雷夫也丝毫不承认她的生活方式和存在形式。
这两个人本应该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不会互相理解的关系。
不过不知为何,在刚才,出现了那样的疑问。
“好像是,测量过去的研究,是吧?”
“是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特别一般的考古学。
“探寻、调查剩余的遗物,翻译成现代的常识。收集大量的物证,把 “这样一定就没有问题了” 的假说,上升到无法反驳的水准。
“考古学是把过去的信息正确地复原,并使之苏醒的学问。和观测星星的学问是一样的。在观测宇宙的深度和广度的同时,你们是用过去的光来测量距离的吧?”
“正好相反呢。那是因为,为了知道 ‘现在’ 的手段,只有观测几亿光年远的光,而已。以现在的技术,依赖 ‘过去有过的东西’ 是确确实实的。”
“啊啊,那样就可以了。人类都不能了解现在的事情,更不用说未来了。确切的东西只有过去的事情。通过接受过去的记录,我们能证实,并变革 ‘现在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件事。未来之类的是你,是测试卷的解答部分一样的东西。是等待谁来填上的空白。重要的是写下答案的人类,而空白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
雷夫·化勒的人生,就是用来填满这空白的。
正确地接受来自过去的警告,然后在人世间扩散这份警告。
让过去的世界和定理再次在现代复刻。
那正是雷夫的研究。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确信着。他一直坚信这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他的天命。
“我的研究毫无疑问会一直继续下去。记录实实在在的过去,然后留下这份记录便是我的人生
“之后———二十二世纪之后的未来之类的,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考察。
“因为那样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啊,这样啊。我想起来了。所以我才会和你关系比较差啊。
“我比起过去,更看重未来。过去的人类的历史之类的,就像是不倒翁一样的,以一百年为单位,就算全部打飞,最后要去的地方也还是差不多的吧。”
“是的,你是只看着未来的乐天派。对于新的好事的魔术师来说可能会很受欢迎,不过对我来说就和瘟神一样。我从来没想过要为未来贡献自己的时间。”
“堆积地面的尘土的话总有一天能到达太阳的高度;
“和,为了达到太阳而在地上堆积尘土,类似于这两者的区别吧。
“不过可以确定的难道不是,不管哪一边都很野蛮这件事吗?”
“探究真理这件事情很野蛮?”
“因为你要揭露你不知道的东西和你完全没见过的东西,这难道不是野蛮吗?”
无可辩驳,研究者并不是由于实验的根性强劲而被承认为顽固,而是因为其本性顽强所以才顽固。
他们绝不会放弃 “自己的理由”。那样的暴力性就如同征服者一般。
“……哼。那样的话我也不配作为研究者。因为我不一样。我很细致,而且也不顽固。我没有工夫考虑未来。我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情。只是,不这样的话就无法活下去。”
这是承认自己的缺点的话语。
然而雷夫的嘴角却在微笑着。
这并不是在自嘲,而是一个破绽。一个因承认自己的非人类性而安心的破绽。
她呆呆地注视着这样的雷夫的脸。
“比起你刚刚说的,你好像是因为太开心而沉浸其中的表情啊。
“确实你和我完全拥有着相反的两套研究方针,但是你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我也无法批评你。虽然我因为一份奇怪的信件,担心你才来了,但是我看来是自找麻烦呢。”
苍崎小姐把刚刚一直在把玩的象棋棋子放回桌子,刚想要走出学长室。
“什么啊,真恶心。那样的表情是怎样的表情啊?”
“就和我现在做的表情差不多。
“真是的,你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同。看样子你只要活着就会一直在位。你只要还活着就会一直研究吧。”
“是这样的吧。不过,也确实可能是这样的吧。只要活着就一直在位这句话我很喜欢。这样真有救赎感。嗯,如果真的哪一天变成了这样的话我就给你献花,也给你免掉午饭这一单。”
雷夫边耸着肩,一边站在要离开房间的她的身边,一边这样说:
“不过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说全名哦。如果是妹妹来的话,我一定会请你好好喝茶的。”
他说出了再也不会发生的未来。
03 秋 伦敦郊外 于时钟塔第十一条街
淡淡的正午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眯起了眼眸,走在令人怀念的街道上。
我戴着长长的假发和气派的墨镜,打扮得这样粗糙,走去目的地。上衣是放在车子里的一件衬衫,所以上半身稍稍有些寒冷。
时间再过一会的话,日光也会变得强烈,虽然时机刚好,但是不巧,能自由使用的时间只有中午之前的一小会而已。
这是第二次拜访考古学的学院了。这次要拜访的人,和要去的屋子,也和之前的那次没有变化。
那个时候好好谈话了,但是这次不会这样。可能会以献花而结尾吧。
“虽然迟到了,但是也没办法吧。不过,这也太早了吧。就像是越狱者回到监狱一样的感觉。”
他的死讯被通报说数月前,那个时候,我正是被时钟塔的人追杀得最厉害的时候。
确认追捕者失去目标的时候,我用海路悄悄回到英国,路途中要价买下了一条偶遇的眼镜蛇越野车,然后开着那辆车在高速上一路狂飙,现在就到了考古科。顺便,这边和日本不一样,高速公路不需要收费,所以很是开心。
我被时钟塔追杀……并不是因为他们讨厌我。倒不如说他们太喜欢我了才追杀我的。
他们用破格的待遇接待我。他们答应我,我如果留在时钟塔的话就给我没有任何约束的生活。但是在被困在一个街巷中时,我就已经是不自由了,而且,我根本无法信任他们。
就这样,我的诸多朋友都留在了时钟塔,而我就如无根之草一样颠沛流离,最近才回到这个小镇上。
无论如何,我很喜欢学院的空气。
尤其是第十一条街,考古科的空气是别格的。如果人生有分岔口的话,我或许会将这里作为我的据点吧。
“如果这边没有君主(Lord)的话倒也会更适合居住,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吗。支配近千年的时钟塔,可是要比吸血鬼还要顽固呢。啊,不过好像埃尔梅罗伊家族没落了。矿石科的顶端好像也变化了。”
魔术协会的起源是二世纪左右,不过我听说这条街道是十二世纪左右建成的。
提供了制作这街巷的土地和资金,以及至今为止都提供运行费的,是十二个魔术名门,被称为君主的人们。他们可以说是管理现代的神秘,隐匿现在的神秘的人;同时也是衰退的魔术世界的支配者。
顺便,他们之上有协会创始者的学院长,但是这个学院长也在时钟塔内部闭关多年,不怎么露面。
魔术协会主要分为三大学院。
伦敦的时钟塔,北大西洋的移动学院彷徨海,以及埃及的阿特拉斯山。
每一个的学院的规模都是相同的,但是现在说起魔术协会的话大多就是指时钟塔了。
彷徨海认为神代的魔术是至高无上的,西洋历法之后的魔术不过是儿戏,现在和时钟塔冷战中。
而被叫做 “巨人的地窖” 的阿特拉斯院,则是和外部没有交流,连光都逃不出去的 “活着的地狱”。
属于这两个地方,和落后于时代同义。
谁都不想变成过去的遗物,所以九成的西欧圈的魔术师们进入了时钟塔。
这样的势力差已经无法挽回也无可避免。如果时钟塔从魔术世界的中心脱落了,那么,也就是说,对于这颗星球来说,魔术世界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样的时钟塔,在这数世纪中,各个君主们依据理念的不同而分为了两大势力,距离内斗只差一步了。
“不过,如果只是想法改变的话倒也还好。无论说些什么,这里是对于研究者来说理想的环境。”
和时代错误的彷徨海相比,这里满是新的学说。对我来说,现在也是充满浪漫和神秘的玉匣子。
如果说起魔术协会的话,人们的印象也都不一一相同。
如果是不属于协会的自由魔术师来看的话,这里是致力于内部斗争的权威集团;
如果是将来致力于研究的魔术师们的卵们来看的话,这里是能够达成研究和声名的理想的学问的都市;
而埋头于研究的老一辈人来看的话,这里是共用设施,互相帮助的日常。
“哎呀,是这里是这里。这里是弗劳洛斯先生的研究楼。还是精修过的庭院呢……啊?精修过……?”
也就是说,这里有人住……?
门上挂着 “来访者请于本月末再次来访” 的标语。
屋子被高高的铁栅栏围着。
我把包扔向铁栏的方向,包稳稳地坐落在了宅邸的中庭。
04 莱诺尔·古辛的记录
——魔术师的一生,就是完成未来的使命。
凉爽的中午前的研究室。
莱诺尔·古辛今天也和想的一样消费时间,吹着胜利的口哨回去了。
桌子上有着笔记本PC,冰箱里装着啤酒,还有作为床的代替品的大型沙发。房间里只有这些。那份简洁,与其说是研究生,不如说是没有生活感的房间模型。
莱诺尔是这间屋子里在籍的研究者。
男性,德国国籍,雅利安人。身高细长,但是举止粗鲁。
由于其富有野性的表情和言语,也时常有人把他误认为是研究楼的保安。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莱诺尔总之是一位好战的具有行动力的魔术师。
如果西边有了新的魔术理论的话,就会立刻赶到,对这个魔术理论的发出者进行挑战。
如果东边有了新的地脉变动的话,就会立刻赶到,赌上使用权进行战斗。
“你们对这里的资源简直是暴殄天物。”
以这样一句话就偷取别人的成果这件事开始,就传出了他是时钟塔内的黑手党和拜金魔术师之类的指责。
那些虽然都是完完全全的误解,而非莱诺尔的本意,但是作为旁人来说很难有切身的体会。
其实,莱诺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挫败别人的好主意,转而将其作为自己的电子是如此快乐。莱诺尔甚至确信,自己肯定到死都不会理解吧。
“说回来,如果有未来的话什么都好办啊。什么传统保护,什么现状维持之类的,简直太蠢了。钱之类的不是应该花在对未来的方针之上吗?”
一边态度恶劣,一边打开冰箱,伸手向啤酒瓶。一口灌下,酣畅淋漓。
只有如此这些虽然对于一晚上的事情来说完全不足一提,但是对他来说,这可是十足的消费了。对他来说花在 “现在” 上的花费,越少越好。
唯财是图,对外的消费出奇的多,可是对内地金额却几乎没有。
大成的魔术师多是奇人,而莱诺尔·古辛也不在列外。
他是勤勉的魔术师,他同时也是没有私生活的邋遢青年。
因为他是流氓,所以才一定会被讨厌吧。多亏如此,他常有商业合作伙伴,可是却鲜有能够称得上朋友的东西。
“不,我不需要。我又不是孤身一人。而且,我也没有想要交友的对象——”
在煞风景的屋子里,不,好像,过去曾经有一位自己的朋友。莱诺尔这样说,为自己的发言做出了订正。
有一位对他的毕生事业抱有兴趣,并表示理解的少数奇葩者。
她是极东之地的岛国的魔术师。
是一个每次都对人类的恶性指指点点,却又从心底相信人类的老好人。
是一个带着一个包和协会吵架,有着如流星一样的闪闪发光的长发,同时说出过这个星球上最逞强的话语的女人。这样的身影,确确实实地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
“说回来那个女人,身材可真好,如果那样还是纯洁的话我可真要笑死。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要抗议为什么不去出演■■片啊。”
态度恶劣的莱诺尔的嘴角微笑。这或许是对被使命感驱使着而工作的莱诺尔为数不多的有趣的回忆吧。
“欢迎回来馆长,今天也是早上才回来,快歇会吧。
“就刚才,我们收到了来自矿石科的请求书和谢罪要求。还有,他们要求一份对之前被馆长破坏的挖掘设施的说明。”
研究室的播报中,传来了年轻而朝气的女性的声音。
声音是莱诺尔的秘书,也是莱诺尔的干事。
“真的假的。老子可是从后门偷偷摸摸回来的,为啥这群家伙会认出是我啊。是监控吗,这里也有吗?”
“如果你打开那边的冰箱,我桌子上的油灯就会发光的。怎么了吗?”
雷夫阴阳怪气地表示,那样的机关可真是巧妙。莱诺尔把后背靠在沙发上,躺了下去。
“对付考古学是你的工作吧。你秘书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好吧,我要睡觉,现在就要睡觉。东跑西跑跑了整整一周……不,两周?不对,三周?反正干的事情太多了没能好好睡觉。现在奇迹般地有了两小时的空闲,至少现在让我在梦的世界里畅游吧。”
“哈——。但是,这次对方也是真的生气了。就算由我来交涉,至少先生也要露个面才好吧?作为体现自己诚意的表现。”
“我可没有诚意去见那些把小孩子抓走然后作为劳动力使用的人哦。 “好了,就像以前一样做就好了。全都是秘书做的事情,这样回复的话事情不就能完美解决了吗?”
“原来如此,我也是第一次听见。 那就按照那个方向处理吧。但是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馆长抢来的……不是,获得的礼装能不能由我管理呢?”
“可以,好的。我已经送回必要的东西了。剩下的东西就给你吧。那么我就睡觉了。我会和以往一样在相同的时间起来,所以在那个时候给我准备好茶。也准备好你那做得和地狱般的派。”
“我知道了,是像天堂一样美味的派对吧。”
播报的声音中断了。
莱诺尔憔悴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在宇宙的真空中一样的无重力状态。或者说,是像落入重力之渊的火箭喷射器。
哪一边的比喻都是一样的。就算有着那样的疲劳感,他的意识也保持着清醒。
“……真是惊呆了,我甚至不能满足地睡一会。 魔术师的一生真是太长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甚至也没有睡眠的时间。到死为止都必须要想马车的马一样工作到死吗,可恶。”
莱诺尔放弃了睡眠,从沙发上跳起,为了准备下个工作而坐在了书桌前。
书桌前传出了啪塔啪塔地敲着电脑的声音。
书桌上有一台PC的电脑,显示器上罗列着更新过后的新学生的成绩。每天,莱诺尔都会在其中寻找有潜力的新人,调查其经历和现状,检查是否有援助其的价值。
对于时钟塔来说,因为没有资金,而随意浪费自己的才能的魔术师可以说是多如牛毛。
如果是新人的话那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所以经常会去寻求资助人。
莱诺尔给这些新人课题,给他们提供需要解决的问题和与之对应的经费。
总之就是一个一个地分发自己的研究课题,间接地培育后任。
对于没有家庭或者弟子的莱诺尔来说,这是在社会中释放自己的遗传情报,并为自己留下后继者的选择吧。
自古以来魔术和魔道的研究是很花钱的,如若不是名门望族的话甚至无法进入魔术之门,但是二十世纪初,这样的问题多少缓和了一些。那是因为作为第十二个科目的现代魔术被承认了。
现代魔术是整理和总结近百年来的魔术,广而浅,是更一般的魔术,并且作为 “更容易使用的东西” 而出现的学部。
不需要君主们作为后盾和承认,而是自由地谈论魔术,互相评价,有时也会上传些图片,正是适合现代社会的新世纪的魔术师们的领域。
“时钟塔的门只有五代以上的家族体系才可以打开” 这一潜规则,由于现代魔术科的成立而分崩离析。
这样,至今为止诸多流落荒野的魔术师,敲开了时钟塔的大门,作为新的学生而进入了时钟塔。魔术学院都市取回了全盛期的热闹。
而埃尔梅罗伊也由于时代的潮流,而被认为是新世代中的最成功的人,并成为了现代魔术的学部部长。
可是就算如此,“仅仅一个世纪左右” 的新世代和 “拥有十年以上历史” 的名门魔术师之间的不和谐,也是肉眼可见的。
新世代的魔术师无论如何都是劳动力,不过是让时钟塔的经济回涨的蝼蚁而已……这便是现在的君主们的见解。
莱诺尔也知道那件事情。但是才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对于魔术师来说,最因放于优先地位的应该是课题、命题和真理,而非家族。
由自己产出义务。
完成自己作出的意义。
为此,时钟塔和魔术师存在着。
莱诺尔认为,无论历史如何,无论血脉如何,只要沉浸于过去的事情而浪费时间,便是对魔术的始祖的亵渎。
“培育后代是魔术师的义务。给自己的研究的时间25年就足够了。无论如何这便是才华的顶点。之后就算是用了也是浪费的无用功。人类一旦到了折返处,就必须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未来。”
可是莱诺尔把未来置于优先位置,并不是因为他上了岁数。
他自记事起,就只把未来的观测作为自己的任务。
过去不过是土壤,现在不过是初醒的梦。魔术师必须要剑指未来。
“这样的我栖居在考古学就是个笑话。我对过去的遗物一点都没有兴趣,我甚至希望这些东西全部消失。但是没有办法,那边的测量器具是能够最便宜地使用的!”
不知何时,这变成莱诺尔的口癖。
“……虽然我觉得那不对。你讨厌过去,是因为你知道你在知道一些事实之后,会有所改变吧。
“你之所以认为未来是重要的,那是因为那不是由你之手就可以改变的东西吧?真是的,男性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变得如此浪漫。”
“————”
是之前的记忆的影响吧。
莱诺尔依然微笑着,依靠自己的心情决定新的投资处,并给这些人发信件。
“在你模仿长腿叔叔(注:简·韦伯斯特的小说)的时候打扰你可真不好意思,馆长。现在方便吗?”
“一点也不方便。我没有叫你没到正午之前别叫醒我的吗!?而且现在回来也太早了!”
“出租车的费用也用经费报销了。
“而且,刚刚在大厅一直有客人在等馆长哦。是和馆长很相衬的、衣着暴露得不知廉耻的妇人哦,还是要如常地让她在资料室等吗?”
“女性客人?虽然我现在不记得了,不过肯定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过约定吧。我醒来就去找她谈话,把她安置在适合的空房间吧。就算睡过头了,也会在日落之时醒来的。”
“我明白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我只是确认一下。那么我就告——”
“……等一下。我这边也想确认一下。之前对着只穿一条棒次的女生都没有反应的你,这次居然都说出暴露到不知廉耻?难道这次是一丝不挂吗?名字是?”
“这我也不知如何。这个名词,该如何发音呢,日语真难啊。”
“你都知道是日语了咋还不呢读啊。你在装什么深沉啊。”
“虽然只是我的主观臆断,但是这是不是叫做苍崎小姐呢(Miss. Aozaki)?”
“——现在快让她到馆长室来。之后你给老子飞去火星吧。好吧,半天都别回来!”
莱诺尔慌张地从椅子站起,奔入邻室。
洗一下熬夜过后变得如同僵尸的脸,整理头发,根据记忆穿上她喜欢的那种衬衫。
只是一瞬,他甚至都想直接去外面买一套整整齐齐的衣服,但是那要耗费三十分钟。而这半个小时,她甚至有可能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她是一个如飘飘的蝴蝶般自由的女人。
结果,他依旧保持笨拙的体态在走廊奔跑。
那张脸上溢满了对数年不见的知己的紧张,和快要溢出的期待。
刚才的记忆是天启吧。
苍崎小姐,这是莱诺尔·古辛唯一的朋友。
她是极其稀少的魔术师,虽然不属于任何组织,但是她是能让各个组织都风起云涌的自由人士。
虽然她并没有作为罪犯被通缉,但是想要把她弄死而扬名的人不在少数。
其实,只要她拜访时钟塔,就别想安安稳稳地回去。
“我再也不会靠近这个无趣的地方了。”
这样说着,这已经是她把封印指定执行部弄坏掉之后的好几年了。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她,却又回到了时钟塔。而且,还是来访问自己!
为了避免误会,先解释一下,莱诺尔并没有恋爱的情感。
他有的只是单纯的情欲,只有 “这次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的心情。而且恋爱的情感之类的,对他来说,是装不下的。因为他没有装下这种如人类般感情的容量。
“好啊!许久未见。苍崎小姐还是一样地坚强吗!不,不用看都知道吧,你肯定比以前更坚强了!总之,欢迎来到考古学部!我能认为这次的你的来访是最后的机会吗?”
莱诺尔门也不敲地打开馆长室的门。
每天只是清理,而没有使用过的馆长室里,伫立着一位威严的,二十岁出头的女性。
她一边转头,一边脱下自己的假发,对着莱诺尔莞尔一笑。
“你好,许久不见,高个子先生。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我还是向馆长祝贺。
“还有,虽然有些突然,不过我没有路费了,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诶,这不是姐姐那边吗!!!”
咣,与他年龄不相符合地,这个四十岁男人把椅子踢飞。莱诺尔·古辛梦寐以求的最后的机会,就这么破灭了。
◆
苍崎穿着如同少女般的衣服。
黑色的长衬衫,和皮革裤子。
可能又用了奇怪的东西吧,棕黑色的头发又回到了短发。
和莱诺尔数年前见过一面,可是除了头发的长度,她的样子一点没变。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眼镜的设计,稍微变得柔和了一点吧。
明明已经尽量把化妆感压制到最小了,可是却有仿佛能闻到的娇艳。
从时钟塔时代开始苍崎就是这样的女性。
看上去是个研究室之虫一样的人,可是却乐于体现自己的女性魅力。这就是她的轻快和华丽的真相吧。
就像是,仅仅振动翅膀就会吸引周围的视线的优雅的蝴蝶一般。这便是莱诺尔对她的感受。
这样就是就算在十年之后的今天也不会变的记忆。
“不,等等。你是不是比学生时代更年轻了?你又不是九十年代的嬉皮士,这样是不是太自由了?”
“嗯,这是完美的变装吧?我在这里可是被通缉的,至少也要打扮成这样才行啊。”
“……啊。就算过了二十岁也穿着学生服招待客人的那种店吗。日本真是重度宅之巢啊。啊,你别摘眼镜了,就这样就好了。我累了,你至少言语上给我淑女点。”
“哎呀,你是说从你看来,我现在一点都不淑女吗?”
“哪个社交圈里会有从裙子下面掏出个列车炮然后四处设计的淑女啊。你啊,做事风格是不是越来越像吸血鬼了?好好学学你的妹妹吧。就算要打架的话也要赤手空拳以免留下之后的麻烦要处理。你也稍微变得像人类一点吧。”
“嗯。我倒是认为我和那个孩子相比完全是常识内啊。”
苍崎小姐像是闹别扭似的崛起嘴唇。
和她的亲妹妹完全一样,这样的动作和莱诺尔所期待的妹妹完全一致。
虽然他们姐妹选择了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但是她们最根本的人性并相差无几。
就像是环状线一样,现在正处在相反的位置,但是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最后会到达的目的地也是一样的吧。
“然后,正经地说,你在计划着什么?
“你和我是相反的,没有交集的吧?是那个吗?利用闲暇时间准备了个惊喜派对之类的东西,然后为了让我的心脏停止而来的?目的是我的存款?”
“对啊。遇到了预料之外的售卖品然后手头就有些空空了。我现在真的没有一分钱了哦。但是,我这边才是大吃一惊啊。
你,为啥还活着啊?我听说你是被杀死了还是啥的,可是为了给你送一束花而来的,好像事情不对?”
“那是什么鬼啊?我死了,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吧。让我帮忙处理后事之类的,你不是这样给我寄了一份信吗?”
“那一定是搞错了。就算如此,为啥我要向你寻求帮助啊。而且我,就算是临终之时,如果有最高级的飞行道具的话,也会把这临终遗言给你妹妹的。把遗言给你的话,说不定会变成僵尸啊人偶的材料之类的啊。”
“——啊,确实如此呢。
“不过半年前,你有没有听说过,在这里,消失了一个人?”
“不,没有听过。就算是这样无聊的地方,考古学部也是我的后院。我还是能把握什么时候哪个多了哪个少了点。有一个避人耳目的家伙,却没有一件杀人事件。”
“嗯,杀人事件的数目是零啊。”
苍崎冷冰冰地看着书桌上的国际象棋棋子,将手置于那颗棋子之上,这样回答着。
“虽然是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事情就到这里就没了。辛苦你的白跑一次。你虽然我完全不喜欢,但是也是担心我来的,交通费之类的话还是会出的。还是说要在这里多住一会呢?”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不过这够了,我对居住地已经有眉目了。我想要借的还有能去藏身之处的汽油费之类的。
“比起这个——你现在也在继续你的研究吗?”
对于苍崎的疑问,莱诺尔·古辛感到了难以言表的、奇怪的艰难的感觉。
她本应对莱诺尔的问题抱有否定态度,而且她也应该明白,就算争论起来的话,能得到的东西也只有反感。
然而为什么,现在她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呢。
“好像是,预测和测定未来的研究吧?
“未来就是被预测的东西,但是你的想法稍微有些不同呢。”
“啊,确实。确实未来就是用来被预测的东西,但是那只是在它的坐标周围画圈而已。
“我会留下对于未来来说必要的东西。不管是物质的东西,还是情报性的东西,只要是未来的人需要的东西就会留下来。无论如何,被预测的未来的图景,总感觉有些不足。用环境保护的方法的话很赶不上节奏。必须要更积极地、以能够传递到那边的心情送到对方的手上。”
莱诺尔·古辛是稀少的虚数属性的魔术师。
简单粗暴地说,就是能把手伸入次元的间隙中的潜行者。
对于拥有「无」的虚数空间来说,次元就如口袋一样,落入其中的东西,就会变成时间和空间都捕捉不到的东西。
他将这个特性作为时间胶囊而使用。
他观察到未来会有和自己一样的虚数使用者,所以他持续地储存着在未来会丢失的东西,和对未来需要的东西。
“虽然我只能做做类似送信的工作,但是这也算是时间旅行的一种吧。
“通过让过去接收,而给未来送信,从而可以达到干涉的目的。
“但是你不考虑时空悖论之类的吗?而且正是因为你在这个时代隔离起来了,所以在未来才会出现缺失这样东西的情况,之类的?”
“我怎么会知道呢?而且如果时代结束,人类史变为空白的话,我才会心潮澎湃。我这样的努力,可做不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安心吧,送过去的基本上都是情报。我并不是输送被人类消耗的资源。我是在输送被文明消费的,根据时代而改变,而被涂改的 ‘事实’。”
“嗯,为了什么?”
“这不很明显吗。正是因为说不定有什么会改变之类的啊。”
就像是嚼着有毒的毛毛虫似的,他摆出这幅脸如是说道。
就像是,一边用着抽象的语言,就像是知道未来在等待的结局一样。
当然,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未来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莱诺尔·古辛的人生,就是用来回报这悲惨的世界的。
测量未来,通过牺牲过去和现在,使魔术繁荣。
那便是莱诺尔存在的意义。
那是他自出生起便确信的,完完全全正确的,不会浮现任何意思疑问的,他的天命。
“好了,别管了。反正都是别人的事情。我只是想看后续而已。现在也对过去没有一丝兴趣。哎呀,什么以前的人是怎样到现在这样的啊,还有从哪里来的啊这样的高谈阔论,能不能不要再装高深了。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一文钱都不值。”
“啊啊,也有这种东西啊。我是不是说过,未来是历史累计的结尾之类的东西,所以不要期望过高之类的话啊。”
“对啊,然后就大吵了一架。 “你还轻轻松松地说出 ‘就像是餐后水果一样的吧?’ 之类的话。别人认认真真刻苦钻研的事业被轻视的话当然会上头了。
“你是重视过去的天才。对于那些腐朽老臭的魔术师来说你就是维纳斯女神一样的东西,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异教徒的女神。越是谈下去就越想把你弄死。所以,在变成那样之前给老子滚。”
“?排除异教的女神之类的,你我又不是哪个地方的宗教。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那当然是因为,不想要恍惚间迷上而改变自己的信仰而已。
“老子当个白痴当了近四十年,现在才回到正常人的领域的话,老子才真成白痴了吧。”
那是承认自己的歪曲的言语。
然而莱诺尔的嘴角却微笑着。若是如此,那便是 “这样便很快乐” 为前提的,人类的破绽。
“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真正的人类啊。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退下了。你做的事情和我家的傻子做的事情差不多一样无谋,如果你们做出这样的表情的话我也懒得阻止你们了。你就忘了信件的事情吧。之后我这边会去处理的。”
被手指玩弄的棋子被放回书桌,苍崎转身离开学长室。
“喂,等一会,你忘了拿油费了。看看,拿走吧。加油的话就去杰尼法的店里,服务很好。”
对于出乎意料的建议,她停下了脚步,看向莱诺尔。
就像是 “扑通” 这样的声音一样,她以十几岁少女的表情说:
“在哪里?考古学部也有加油站吗?”
橙色的魔术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其上显示出考古学部的地图。
“你这家伙,用手机吗!?”
“用啊?之前还是折叠式手机,现在这种功能很多啊……很奇怪吗?”
“因为没有必要的吧,以你的等级的话。用手机能做到的东西的话在脑子里也可以做到吧。”
无论是计算还是通信,能用手机做到的都可以用魔术回路做到。
文明还没有达到驱逐神秘的程度。
技术从人类之处接受到了诸多的义务,但是这种程度依然不够。如果不是连人类都不需要的程度的话,就打不到超过魔术的程度。
因此,高位的魔术师会轻视电子器械,甚至蔑视它们。他们甚至公开说,依赖这种东西的都是不成熟的魔术师。
然而。
“既然外部的设施就足够的话,那么那部分的魔术回路就可以放在别的用途之上里吧?
舍弃掉现在的机能,然后获得新的能力。我认为,给未来留资源,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看看你,所以我才恨你啊。”
莱诺尔古辛记住了。
知道着过去的价值,而毫不犹豫地把现在置于优先地位。这便是这两姐妹共通的长处。
“那么,再见。虽然不是说那个信件,不过你还是小心自己不要被杀掉吧。”
莱诺尔从屁股后面的口袋中拿出一叠纸币,数也不数地扔给她。
“我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老子自己的时间老子自己随便用。
“……但是啊,人活在这世界上就是会被几个躲在暗处的小人默默恨着。要是我被仇家搞死了,那个时候就一笑了之就好。那样才是把我的人生的价值作为饭后点心的你。这种等级的话,开玩笑着都可以做到吧?”
就这样,他说出了已经过去的过去。
05 冬 某个魔术师的死
如今也是快要下雪的灰色的天空。
被铁栅栏包围的墓地里,微不足道的葬礼被执行了。
陵园是为了让人们的生活圈中远离,而做成了高台。
送葬队里的二十余人一边交谈着对亡人的回忆,一边走出墓地。
视野是一片荒野。
被均等地罗列的死者的名字。
如今风声也消失殆尽了。
唯有街道传来的正午的钟声,是连接街道和故人的记录。
“真的变成了来献花的状况呢。
而且,还遇到了死也不想遇到的家伙。”
“我这边也感到麻烦。我明明被期望一笑了之的,有你在的话我怎么都笑不出来。”
住在街道上的参加者们离去之后。
如同商量好的一样,从阴影中出现的,是两位日本女性。
◆
“为了不变成这样,我也在那个屋子看守着,但是没想到却是自杀啊。你也知道会变成这样吗?”
“是吧。你也收到了弗劳洛斯先生的信了? “‘我已命丧黄泉,我大概会被杀,所以希望你们来处理后事’。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魔术,不过居然能够传递到我这里。因此赞叹而不远万里到了这里,可是本人却还活着真是太惊讶了。”
“啊,这样啊。弗劳洛斯先生只记得我和姐姐的姓氏啊。所以给我们两个人一起发了封信。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这个雷夫·化勒和莱诺尔·古辛到底是谁?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见过了哦。和弗劳洛斯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见到了。”
“嗯,那边的龙虾好像很好吃。”
“那时起我和你,对他来说既是同胞,也是毫不关心的陌路人,也是必须被憎恨的敌人。我们都是他的敌人,也是最理解他的人。”
“嗯……莫非这是双重人格?”
“啊啊,而且是在看见一件事时,会同时处理不同的事情的完全的多重人格。
他之中自己的名字都不一样。这里的某雷夫和某莱诺尔一个都和我们说过话。在我们都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我只认识对过去解释的先生哦?”
“我也只认识把一切奉献给未来的他。但是在他们之中分别被记录了吧。其中一个弗劳洛斯认为我是同班,另一个弗劳洛斯认为我是敌人。”
“啊啊,这样啊。所以才会偶尔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而且还是双重人格啊……那么果然,杀掉弗劳洛斯的,是弗劳洛斯的其他人格吗?”
“现场没有第三者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基本可以确认雷夫和莱诺尔互相抱有杀意。
“毕竟他们各种都是对过去和未来的偏执狂。在同一研究所工作本身就已经够碍眼的了,而且,有一边消失的话,自己的对应的时间就会增加。完全没有不杀掉对方的理由啊。”
“但是这并不是自己杀死自己的事情吧。为了得到肉体的控制权而杀掉自己的身体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而且,就算是有这样的动机的话,十年前弗劳洛斯就应该已经自杀了吧。”
“啊啊, 之所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到之前为止有一个在中间调和的人吧。
“所以当那个人死去的时候,处理过去的那部分和处理未来的那部分就变得互相难以忍受了吧。
“不管怎么说尸体都是在学长室被发现的。一定是其中的某一方设下了陷阱吧。双方都有同等的机会的话,哪边先设置机关的运气就更好。弗劳洛斯先生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为了了解自己而设置的机关,结果就变成了这样,是完完全全的自我毁灭。”
“这样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作为无关人士的我们确实没有理由挑毛拣刺。不过,在那封信里,不是写着 ‘已命丧黄泉’ 吗?那个是?”
“那一边才是真真正正的自杀吧。
“处理过去的自己和处理未来的自己之所以会自相残杀,就是因为某个关键人物的缺位。
“这个人就是给我们送信的人,也是之前负责调停这二者矛盾的人,也是最开始就 ‘已命丧黄泉’ 的人。
“也就是,”
“——这样啊,是 ‘现在’ 啊!所以有三个弗劳洛斯先生吧!”
“就是这样。不管怎样都是被拆成过去和未来的人格吧。有一个处理现在的人格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在研究之中变成这样的,我已经无法知晓了。不过弗劳洛斯先生把自己的人格分成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部分。
“过去的无视未来的,未来的否定过去的。
“这样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之所以能够在之前相处融洽,就是因为有一个 ‘现在’ 在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
“可是他却自杀了。关闭了自己的人格,把身体交给剩下的两个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做等于杀死过去和未来,但是他依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自我了断了。
“……不过,剩下的谜就只是为什么 ‘现在’ 自杀了这件事。我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确实。如果要自杀的话,失去希望可能是一个比较常见的原因吧。
“如果现在的弗劳洛斯是调停者的话,那他也一定知道过去和现在的极点吧?然后在那边已经没有希望了之类的。
“过去和未来的两个人到还可以。因为他们只看着其中一方的事情。但是现在的他看着两边的结果。然后因为比谁都了解无法改变的绝望,无法忍受那样重大的负担,就自杀了……之类的?”
“我说啊,那种动机是不可能存在的。你真的没打好基础。而且,我们根本就不能简单地自杀吧。”
“啊……是这样的啊。只要有魔术刻印,单纯因为精神疾病而自我了断是很困难的。”
“对啊。刻印既是恩惠,也是锁住命运的锁链。外部要因而将我们致死倒是可能,不过用自己的手将一族的规定打破手不可能的。也就是说,由于遭受挫折而自杀之类的退场是不被允许的。若是古老的家系的话就更甚了。你可能不知道,所以我会好好和你说说的。
“西洋历法以前以来一直存续至今的家族的首要命令。
“魔术世界之中最崇高的血的守则。
“一族至死为止都要牺牲于那个使命,如同诅咒一般的绝对严守的荣耀。
“那便是冠位指定—— Grand Order 这样的东西。
“简单地说,就是魔术师的家系开始起,从神那边受到的责任。弗劳洛斯一定是这样的名门的嫡子。所以,没有只是因为绝望而自杀的道理。”
“…………荣耀,绝对要严守的荣耀吗。
“嗯,这样的话,确实能够说明。如果这样的话,他wished理由一定是那样的。”
“什么?你明白了吗?”
“……虽然我个人不太能接受。
“只要那个指定的延长的话就能说明了吧?那么回答只有一个。‘现在’ 的弗劳洛斯先生并不是自杀了,而是为了阻止过去和未来的弗劳洛斯,不得不自杀了。
“姐姐也知道未来的弗劳洛斯先生很恐怖吧?过去的弗劳洛斯也半斤八两。这两个人只要继续自己的研究就会对这个世界带来灾厄吧。
“因为,每个人都说自己不需要自己在注视的时间以外的时间啊。”
“确实啊。印刻在弗劳洛斯身上的指令就算不是破坏性的东西,想要拍出这之外的东西的想法本身就足够危险了。但是,这又是怎么和自杀扯上关系的呢?”
“所以说,‘现在’ 的弗劳洛斯先生也是一样的吧?
“他的指令便是强调现在,并守护现在。为此自己必须停止只对自己的研究方向有兴趣的雷夫·化勒和莱诺尔·古辛。
“但是无法杀死弗劳洛斯的他本人,通过关闭现在这一事,想要引起最终必然发生的间接的自灭。就算那是被指定所驱使的东西,但是他不也以他的方式守护了现在的 ‘时间’ 吗。”
对,这就是现代的我的结论。
杀掉过去只有未来会高兴。
关闭未来只有过去会变强。
只是在依照给我这样的天命的谁的期待而发生着。
所以为了保护现在,现在必须消失。
就算这样的成果,谁都不会知道。
“……若是这样的话,可真是讽刺。
“现在的弗劳洛斯之所以用这种方法,应该是幻想着这两个人或许有和解的可能吧。如若他们携手并肩的话,或许还可以稍微延长一会弗劳洛斯这个人的人生吧。”
“这样吗?我觉得弗劳洛斯先生并没有那么乐观主义哦?这么说的根据在哪里?”
“……哈,你这方面真是迟钝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啊。看吧,不是有个 ‘帮我处理后事’ 的信吗?是他把我们叫来的。至少给遗留在现在的我们两个人 —— 不,还是算了。说出来也挺蠢的。我也懒得想如果我们的拜访顺序颠倒的话会怎样了。”
“等一下,刚刚的我可不能充耳不闻。
“并不是找不到男朋友,而是不去找男朋友。我可是养了一条鱼的!”
“行了行了,到死临头都要嘴硬。
“考察就到此为止了。对亡人也已经充分哀悼了。我要回去街上,你呢?反正一贫如洗吧。偶尔也一起吃顿饭之类的?”
“哇唔,那是你请客?”
“嗯,这次特别地,给你介绍一家可以欠账的店如何。”
愉快地微笑着,短发的苍崎走出了墓地。
长发的苍崎把手中的花放在墓前,跟着开始下山的,她的姐姐的背影。
这是 2014 年的我看见的最后的光景。
这个碎片的意义被解读的那一天会不会到来,是失去2015年的我所无法知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