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送外卖的时候，我会遇到些什么

全文近8000字。

2018年刚刚过完年，我不再去郑州富士康，开始找新的工作，某天晚上，我要睡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手机微信平台上，当地一家外卖小公司在招兵买马，薪资还开到比市场略高的价格，正巧触动了失业在家的我的心弦，第二天便骑车去县城看了看，打算在老家送外卖。 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接待了我，他其貌不扬，看起来刚刚睡醒的样子，他野心勃勃说正在和许多商家谈合作，会有很有订单，要打开这片市场。虽然外卖三大巨头已经先入为主，占据了先机，但是年轻人谈笑风生说他们区区外夷不在话下。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告诉小伙子决定第二天来入职。当天下午我跑去给电动车装了一组电瓶，复印了身份证复印件，办了一张联通流量卡。第二天就来上班，这次是一名女客服接待我，她还不知道我要来，但是当机立断要求我今天晚上值班，值到晚上十一点半，还笑呵呵说今天早上7点没有让我值班真是便宜我了。我听到后，脑袋像被大炮轰了一下，不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吗？ 随后女客服向电脑系统输入我的手机号，但没有问我的名字，反而要求我取一个三国时代历史人名给自己当代号，我一听又立马懵逼，这唱的又是哪出？于是无奈的取了羊祜这一代号。后来，我发现大家都不叫真名，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字，其他人都称呼对方代号，似乎这样可以战斗力大增，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然后女客服从杂物堆里捡起一件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又破又脏的旧外卖工装。我看着上面黑色的油污，口袋处破裂没有缝补，忍着强烈的恶心脱下自己的棉服，将工装穿在身上。我心想穿这么脏的衣服，取餐时会不会被餐店老板赶出来？顾客见到我穿这样，他们还会吃得下送到家门口的外卖吗？ 不仅仅衣服是脏兮兮的，我发现连保温箱外面也是脏兮兮的一层的黑色油污，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这样的落差对我来说太大了，我怀疑我刚刚跳到了一个坑里，对这行业最起码的美好传说印象，都像泡沫一样被现实刺破。 事实上整个公司，是在一间门店的二楼，由杂物间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正规的茶室组成，茶室里的沙发看起来不错，茶桌上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但是一走出办公室门，就闻到不远处厕所传来的骚臭味。这是金玉和败絮的关系。 我用铁丝把保温箱捆在了电动车后座，然后拿着手机看着微信公众号，是的，这家“小公司”没有软件，用的是微信公众号平台，全部员工五六个，像小作坊一样运营。我拿手机告诉我老乡在搞日语翻译的杨姐，我可能跳到了一个坑里，杨姐安慰我说，这可能是一个观察社会人间百态的机会，以后说不定可以写出好的作品呢！于是我点点头，戴上头盔，拿着手机去大街处等待接单。 我接到第一单外卖是去送麻辣烫，我的内心很忐忑像小鹿乱撞，生怕误点被训。我在一片小吃区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左顾右盼始终没有找到那家店，找到打电话找到商家后，不一会儿提着打包的餐盒放进保温箱，再慌张骑车去客户的所在地，那是一家坐落小城周边不起眼的小医院。我打电话给客户外卖到了，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娇小，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医生出来拿外卖。当时我的内心激动，两腿开始发抖。 我送的第一单外卖终于完成了！ 接下来我送的外卖，不知道地方的导航或者是问客服，到了大致区域地方找不到，我会向路人先问声好，再打听嫌疑地点X，一天下来有不少脸上堆笑的顾客给我说谢谢，我也能量守恒一般常常向被问路的阿姨大姐说谢谢。顾客中也有一些人冷冰冰的，面无表情，拿到外卖就关门。但我丝毫不在意，扭头就去忙自己的。 在一家粥屋等候取餐，过来一个饿了么的外卖小哥，我们相视会心一笑。小哥问我，你是刚刚干的吗？我也是的今天第一天呢！旁边桌子还坐着一个美团的小哥玩手机，老板娘提货过来，他马上出门去送。饿了么小哥的外卖也做得快，马上就提货走人，但是双手已满，我急忙为他开门，小哥说谢谢，我连忙说不客气不客气，同行也要互相帮助啊。 时间一长，我发现酸奶店里妹子特别多，经常组队吃炒酸奶，外卖点炒酸奶的，也多是妹子。冰糖葫芦女医生们喜欢吃，我就被电话催过一次。有的人特别懒，饭馆在自己家门口，他也不愿意下楼，还要点外卖给送过去。有的人舍得花钱，订一顿价格不菲但吃不饱的午餐。有的在偏僻的地方上班的女文员，只能无奈的点外卖，因为前不着村后不挨店，没有饭馆让你去吃饭。 闲一点没有订单的时候，我找路边送快递的大哥聊天，我们吐槽自己工作的种种奇葩规定。快递大哥说，以前他在一家店上班，大早上集体喊口号，做早操，咱干活就干活，来这么多虚的有什么用？他们店里干时间长的老员工，一个月可以拿4000大洋，他干了几天，因为不熟悉一天才挣几十块钱，送一件快递七毛收入，然后自己给自己打气，熟能生巧。我说快去送吧，可别耽误了送件，晚点下班。快递大哥打着哈哈，说没事，今天件少，说声拜拜后骑着电三轮走了。 早上饿的时候，我跑到路旁买火烧充饥。做火烧的阿姨问我干这个多长时间了，说看我干起来很勤奋，比她儿子强多了。我如实相告，我才干了一天，怎么会比令郎强呢，反问阿姨你令郎的工作是什么？阿姨说他儿子在一家建材公司上班，一个月将近3000块的工资，但他不想坐办公室，看外卖比较火热挣钱，想在失业的时候也送外卖。 我叹口气告诉阿姨，其实送外卖不如送快递，送快递可以到中午点就去吃饭，稳扎稳打。送外卖呢，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的，还常常为了赶时间闯红灯，晚上十一点半下班，回家都十二点钟了，没见人吐槽半夜在街上的不是送外卖就是上夜班的吗？我就想找送快递的工作，但是晚了几天，贻误了时机没有找到。 还有一次晚上十点多，在大街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旁边过来几位老太太，其中一个看到我还在送外卖便伸张正义说，哎呀喂，这么晚了，还在送呢？该给你们加钱，不加不给他干！我苦笑道，谁给加钱啊，这个价是小城的市场价了！后来在某一个小区送餐，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渐渐夜深人静，我从楼上下来碰到一个挎着办公包的斯文大哥，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们这么晚了还上班啊？我点点头。斯文大哥又问一个月挣多少钱，我说算下来还不到3000大洋呢（超过一定单数才加钱，但是很难），老苦逼了。斯文大哥点点头走了。 当然我也遇到不少奇葩。 话说那是某一个中午十一点，我接单去了一家板面饭馆，饭馆人员问我订单上要的是什么，当时我皱皱眉，但还是告诉掌厨的大姐，辣不辣，宽还是细，加什么。我一边拿手机给大姐看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板寸头的脑肥肠满的中年大叔，他开口对大姐说，别看，不识字，让我自己拿着手机报单。 于是一场辩论赛开始了。 我的观点是这样的，我是送外卖的，我的职责是取货送货。 老板说话颇具气势，他认为我说出来要什么，他们店才会做什么，我若不说出来，这是推卸责任，他们店里拒绝做面，还说我不负责任，万一弄错怎么办？ 我说这怎么是我不负责任了，你们店里接单也应该心里有数啊！我们最后一核对这样不就行了吗？我自己提错了，外卖弄洒了，这是我的不称职。老板，你这样说，这是你自己不负责任啊！ 最后不欢而散。 等下次再来这家店里，我叹了一口气，拿着手机靠着取餐窗一一读起来，胖老板问我是不是刚刚开始干这行。我点点头说，是，两天。老板笑呵呵地从烟盒掏出一支烟递过来，我懵逼了一下，然后摆摆手说我不抽烟。老板笑道，抽了就是自己的，来吧，学学吧。第三次见面，是在一个阴雨天，我报完单，问老板有没有热水，今天比较口渴，喝你们一点。老板开玩笑说，热水多着呢，别把暖壶给提走就行了！ 再者，是去一家连锁包子铺取餐，那家店装潢比较漂亮，做的包子吃起来不错但是小小的跟水饺一样，那碗小的跟小孩子用的差不多，但是价格却几倍于普通门店，听说最近又加价，还得顾客自己去柜台端餐，可省了一笔服务员的费用。我去的小店买包子当午餐，5块钱可以吃得相当饱，所以我对这里并不感冒。 那个订单要的是小米粥，但是这个包子铺凑巧没有，然后店员让我打电话通知顾客，再换一个其他的，当时我愣了愣，这样的工作也得送外卖的员工来做吗？不是你们店里还有客服做的吗？我无奈的问我们的客服，客服说，你给顾客打。 然后被迫无奈，我打电话给顾客，最后改成了馄饨，小小的像雪糕盒一样的塑料盒，装着估计有300毫升的馄饨汤，飘着两片小鱼样的馄饨，几片紫菜。一般来说，我们送餐到户都不怎么打电话，都是敲门，因为店里不给我们报销电话费！本来收入就低，所以只能从简省钱。实在找不到顾客的偏僻地址，才打电话请求顾客出门，一般这样的顾客脾气还行，还会说声谢谢。 另外一个就是职高学校的高中生，他的订单是一箱啤酒。我送到了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他才跑出来，只见他眉清目秀，染着一头黄发，一只耳朵上打着耳钉，身高大约160cm冒头，正月还没过去，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就光着脚丫，穿着拖鞋，像网上常常看到的杀马特非主流。 他一开口说的是非常流利的普通话，微信转账付钱时，拿出一个屏幕支离破碎的黑色手机，一边问我能不能给他带东西，我说我还得去忙呢。心里却哼道，给你送个几把啊！他拿着棉衣说，快一点，别让老师看到了，我把啤酒从保温箱搬出来，他用棉衣包起来走回学校。 但马上我意识到不对，他说话的声音，怎么有点像是女人！然后我掏出手机去看她微信头像，果然是红色的女士标识，继续翻看他的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她杀马特短发之前的长头发飘飘，长裙款款的照片，与现在相比，之前打扮得更加浓妆艳抹，把眉毛都画黄与头发一个颜色。里面还有一些敲架子鼓，弹钢琴的视频，敢情这个大妹子还是一个学音乐的学生呢。 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儿科女护士（医生？）。 我在饭馆提盖浇饭，忘了系食品袋，直接放到了保温箱，凑巧医院那段路特别颠簸，我到了医院食堂打电话给客户，实在找不到你说的地点，请出来拿一下吧。护士说，我在医院南区，你的那个是北区。于是我又骑车经过一段颠簸的没有路灯的路段，等到了南区门口，我打开保温箱一看，里面的情况糟糕，犹如一道霹雳击在我脑门上，护士的盒饭倾倒，已经有一半的米饭洒落在了保温箱里面。 我心想这下子完蛋了，该怎么向人家交代，于是打电话麻烦护士出来，说有点事情需要当面解决一下。整个过程，打了两次电话，这位女护士都没有发怒，脾气真好。不一会儿她人从单面楼上款款走下来，我上去连忙道歉说，盒饭因为道路颠簸已经损失了一半，我给你赔钱吧。 夜色里我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护士提着剩余的盒饭却说，没事，不用赔，我打电话让别人再给我带一份。她转过身走进灯光里，给我留下飘逸的白衣背影，一束如流云般的马尾辫晃动。我特别感激地对着她的背影高呼一声，对不住啦！ 随后一单又是一位中医院女医生的，我在面馆等老板打包好，看也没看提着食品袋就离开，到了医院门口打开保温箱，突然发现老板忘了放筷子，我走得匆忙竟然也忘了给医生拿筷子！ 我在玻璃门口问打扫卫生的阿姨，医务科在哪里，并诉说自己现下的倒霉遭遇。阿姨拿着扫帚指点我，说声谢谢后，我急忙提着两份盒饭进到电梯，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点背，得罪的还都是女医生，等见到了医生我又连忙道歉，这个女医生芳龄大约在二十四五左右，慈眉善目，面容姣好，长得有点像我小学班上长期称霸前三甲的学霸，她的名字里也带慈，人如其名。她微笑着说，没事没事，这里有筷子。 我下楼时，阿姨还拿着扫帚和另外两个阿姨在玻璃门口聊天，我笑着对阿姨说我今天脑子可晕了，但，幸好遇到的都是好人，然后告辞骑车离开。 有一天晚上，我遇到一个可爱的大哥。我提着外卖到楼上敲门，外卖是一名女士订的，一名可能是她丈夫的浓眉大眼的大哥打开门，接过外卖瞅着问这是啥？我反问这不是你的吗？大哥说是啊，是我的。 过了一会儿，又是这位女士的订单，我再次送到楼上，大哥打开门提着外卖瞅着，又问这是啥？旁边他媳妇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说是黄焖鸡米饭。大哥又抬头看了看我，嗯？又是你啊！我哈哈学着他的语气道，对啊。我觉得那个大哥特别呆萌，所以印象深刻。 第五天，也是我送外卖的最后一天。 那天的天气不好，广播说会下小雨，在十点多的时候果然如约而至，当时我在一家饺子馆等待，顺便帮饺子馆上班的大姐把门口的电动车，搬到了高高的水泥坛雨淋不到的地方。这笔订单的用户之前打电话给我，她像小孩一样说，多给她要一点辣椒油，一定要多要一点。当时我边骑车，边说行行行，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饺子馆老板也说，用户打电话过来饭馆说要多给一点辣椒油，没有辣椒油就吃不下去。我和老板对视而笑。 我以为这次可能也会是一个满脸痘痘的姑娘，之前我给一个妹子送炸鸡排，那个妹子脸带笑容，但是脸上的痘痘比她的笑容更灿烂，当然在此声明我不是笑话人家长痘，我是想表达既然快餐这么油腻了，是不是应该少吃一些呢？等我把饺子送到顾客手中，发现这是一个安静的穿着黑色棉服的姑娘，她开着一个卖女士服装的门店，我走都时候，她用她小孩一般透着天真的语气说，慢走啊。在这个雨水冰凉的日子，让我内心泛起一阵温暖。 这天我还在小区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裙子般的羽绒服，像天鹅一般靓丽的小女孩，她打着一把彩虹颜色的雨伞，穿着滑轮鞋，身姿曼妙地滑动，手中提着从超市买来的东西，但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拿起来的时候有点费力。我在旁边拿手机记录了那一刻的美丽。 马上中午我接到一笔一波三折的订单，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取餐，再折回来经过一段颠簸的石子路，到达目地的时候，我发现洒出来不少汤汁，我打电话给客户，客户却说自己的地址填错了，我又冒雨重新骑车送达客户手里，告知刚刚的路况，客户也没有责怪我。后来又经历两笔超时快一个小时的订单，让我很郁闷，原因是一笔订单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之前是别人接的，但临时转调给我。 另一笔是等做鸡蛋汤，耽误了时间。我先把过去半个小时这笔送去，但是找不到偏僻的地点，又耗费了不少时间，后一笔送到客户手里时，马上要超过一个小时了。 一直到中午两点，雨还没有停，我还没有吃饭，大家都在忙活。下午四点多，我接到去汉堡店提冰激凌的订单，但是北区的汉堡店没有了，只能跑去南区的连锁店去取。一路上交通拥挤，南来北往的汽车堵了一条街，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到南区再返回来，已经很长时间了，途中客户打电话给我问到了没有，我说正在路上走着，马上就到。 但是还没过五分钟，客服又打我电话说我被投诉了，我说去南区取花了时间，路上又太堵了。因为客服的一个电话，我停车后再骑，发现电动车已经罢工了，可以打开车灯，可以按喇叭响，但是车轮不能再转动。从早上七点骑到下午将近五点，下来一天的雨，电动车一直是淋湿的状态，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骆驼。 客户又打来电话，我很抱歉的说电车在路上出故障了，我让其他人给你送过去，女客户快哭了说，可是我的冰激凌马上要融化掉了。我说请你等一下，我马上打开保温箱看了看说才融化了一点点，马上找人给你送过去。过了十分钟，另一个员工来把货取走，客服把单调给他，此时雨刚停，而我这次辛辛苦苦的冒雨穿街过市，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我又打电话给客户连声道歉说对不起，我说已经让别人给你送去了，大约三分钟就可以送到，我真的车坏了，不信可以加一个微信，我录下电车目前情况的视频发过去给你看。客户说，不用不用，我还想让别人去那拿呢，没事了，没事了。我又说对客户说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啊。挂断电话后我停在路边，想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但又庆幸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歇着的员工大姐说要不要帮忙，她在店里现在事，我说不用了，我自己推回去。 然后我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我爸骑着电动三轮车来了，一起把电动车抬到电三轮拉走。我上楼问客服用车，客服说，用店里的电动车需要付8块钱使用费，我点头可以，然后我用店里的电车继续去送外卖。 这次因为是阴雨天气，早早就已经天黑，老板让我去一家蛋糕店取蛋糕，让我自己垫付这笔钱。我说，没钱，我微信只有十几块。到了蛋糕店里，华丽的装潢，柔和的灯光，让室内充满温暖之意。束着一把马尾辫，气质优雅的老板娘问我是不是曹操。我本来心情不好，听到这样的戏谑一样的问话怒道，还刘备呢！ 随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是外卖员工的代号，不怪老板娘，我心里徒生后悔，我摇摇头说我不是。老板娘没说什么，交代店员一定要先收钱就回家了。不一会儿客服打电话说订单取消，让我回去，我对蛋糕店店员小姐姐说，你能不能代我向你老板娘道歉，我今天有事正堵，不是故意冲撞她的。短发的小姐姐笑着说，可以的。 但没过一会儿，老板又打电话让我去取蛋糕，给我发了微信红包。峰回路转。我又骑车冒雨去蛋糕店里，付款，提着精美的纸盒，走的时候又嘱咐小姐姐一定要代我道歉，给小姐姐说声谢谢就离开了。这次的客户是一家有钱人，饭店门口停了许多辆汽车，他包了几个单间，给了我一笔数目，我说这钱多了，我也没零钱给你找回去。客户说，没事，给你老板的。我回来后把这笔钱悉数交给老板，这个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我还没有吃饭，要继续值班到十一点半才能回家。 雨又开始下个不停，我骑车再次去取货送货，到了那个小区找不到楼号，问过来的阿姨，送到楼上后，我下来在微信和郑州认识的同事大姐诉说今天的遭遇，同事大姐说干啥都不容易的。然后我离开的时候发现我怎么也找不到小区出口，我以为我遇到了书里讲的鬼打墙，只好问刚刚下楼的带着小孩的大姐，大姐说出口在反方向，我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个小区误以为是上一个小区，脑子在忙碌中已经处于混乱的状态。 半夜十一点我又送了一单，因为车突然失灵，我急刹车，可以感到后车脚向右侧滑了一段距离，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运气不好还会摔倒。这车上系着厚厚的遮风帘，关键时刻会影响刹车，上一次我的车没电，借用了一下这车，在十字路口突然失控全速全冲，把手那的遮风帘盖住了刹车器，还好半夜车少，不然那天晚上我真要交代在那了，没办法玉树临风拿手机敲这篇文字。 我和我的朋友吐槽为什么生活这么艰难，他在郑州一家4s店学修车，每天拆了装，装了再拆，晚上看书还有视频学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老苦逼了。郑州认识一个学医的妹子说，她这行业有一句话叫，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而我写东西的，因为没有收入只能被迫落草为寇，四处飘零维持生活。 我把我的原则贯彻到了下班，没有中途撂下担子离开，听着店里男客服在吹牛逼，说他曾见识过的外面的花花世界。一直扯淡到下班，我走着回家，十几里路，半夜里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偶尔过来一辆汽车，我走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夜路，想起来我小时候到我少年时期常看鬼片很怕黑，总是可以想像黑暗里有一群妖魔鬼怪，然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鬼也没出来捉过我。到我邻村的加油站已经十二点半，路灯下值班的交通协警刚刚从路边尿尿出来，穿过马路继续站在警车旁边值班，我叹息一声，生活真不容易啊。 然而我的理想是不是该放弃呢，已经等了七年，说放弃也舍不得，不放弃也是一个包袱，今天我就辞职不干了，换一个其他工作可维持看书写东西的良性运转。 我把那个女医生的手机号码输入支付宝，找到了她的账户，给她转过去我该赔偿的一笔外卖钱，短信过去又是一番感谢她的善良和宽容。我把电瓶卸下来，把电动车反复擦洗，神奇的是电机没有烧，电瓶没有烧，控制器也没有坏。向那个男客服说辞职不干，男客服说这样没有工资，我懒得理他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发愁，头有点疼，但是睡过去，明天又是一天。 其实送这几天外卖，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世界分化，有的人每天衣装亮丽，拿着丰厚的收入，生活奢侈豪掷人民币。有的人天天没假期，在底层爬来爬去，拿着一份并不高的工资，节俭生活勉强度日。有钱人家的孩子，大概率去上了好的学校，虽然不一定人人成龙成凤，但终究混的不会太差，有点守成上进心的保持现状或者是更上一层楼，纨绔子弟等着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而穷人家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学考出去，但是上学路也不顺利，很多人也许半路就被腰斩辍学了。考上大学的还在为工作奔波，买房难，娶个媳妇可能比没学历的容易一点，看性格，于是新的人生资本累积，或是轰塌。代代相传，或良性循环，或恶性循环，总有一个突破口，人生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