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要永远充满希望
这是和旧友的一次电谈后(一)
最近疯狂的想要和曾经的朋友联系。在这几年的坎坎坷坷里,我已经陆陆续续删除了很多联系人,其中包括大学的闺蜜、研究生的挚友、初中时的同伴等等。一些在我生命中带有身份的角色,因为种种情感属性的缺失,各自远离。如今,能留下的,尚且还能谈话的,少之又少,他应该是一个。
老同学和我除了一同上学的人生轨迹外,其实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集。我们的聊天甚至无法有任何话题的深度,可是我始终记得他。五年前,我在回家乡的火车上,哭的不成样子的时候,他打过一个电话,用颤抖的声音和我说:“我知道你的事了,你缺钱的话跟我说,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我会用尽全力帮......” 人很奇妙,那个时刻,钱对我真的非常重要,可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用那样颤抖着的声音极力想要表达对我的关心时的忐忑也同样让我动容。那是我,在丢掉自尊心,走投无路,没有自我的时候,接到的最暖心的一通电话。
我们的话题是围绕近况展开的。老同学在老家,毕业后兜兜转转几个城市,最后回到了老家进了稳定的体制内,用他的话是非常稳定的一眼望到生命的尽头。他的妻子是当地的一个小学老师,收入略高他一些,但是两人加起来也并没有多少结余,有一个男孩要养,和父母住在一起无生活压力。他说有时候下班后无所事事,但不想回家,回到家要面对孩子的顽皮还有妻子无尽的指责,他在那个一眼望到尽头的县城街上闲走,试图拿起手机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约出来见面的朋友,他十分郁闷。我说那你想离开么,还是去一下外地闯闯,他说这个年纪、这个学历,挣不到什么了,他的父母不希望他离开县城,如今有了个孩子,父母更加需要一家子待在一起。我说那么你苦闷怎么办呢,他的回答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的父辈我所受到的教育都是这样回答我的:“忍一忍就好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命。”
我们都出生在一个中部教育省的小县城里,没有在乡村的田野中奔跑过,不认识水稻和麦田,也没有见识过大城市现代化的图书馆还有大型游乐场。自从开始上学,我就像陀螺一样轮转着,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好像这就是人生的轨迹,我身边的同龄人,他们也是在如此生长,大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小学时候会有各种小团体,欺负团体外的女同学,我“有幸”也被孤立欺负过。这很玄学,好像霸凌这种事大多数发生在女孩子的群体里。升初中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很和蔼可亲,他喜欢拉拢班级里的一群学习中上的同学,时不时去他家里聊聊天,非常和睦的样子,直到偶然的一次,他在路上对我说“你是不是智商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么努力学习还是这样。”我从他的语气里感觉他是 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 我羞愧难当,把这句话藏在心里从来没有说给别人听。我当时不知道的是,我其实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在第一次月考就拿了英语的年级第一,我书法课的毛笔字每次都会被表彰贴在墙上,我会把老师讲的历史课幻想成生动的故事讲给我的朋友听,我会偷偷的在家里楼上无人的房间品读喜欢的现代诗,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居然和康桥的徐志摩产生了共情......这些在那时我都不会知道,我只是敏感的感受到了老师对我的厌恶,还有对自我强烈的否定,我只会惭愧的低下头,一直低下去。
我记得初中学校校门口下坡路旁的那家三味书屋,是我文学启蒙的开始。我在那里读三毛,她把我带入到另一个平行宇宙中,我的思想在流浪可以短暂逃离我看不懂的这个世界。我读张爱玲,那时候我并不能读懂,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女人“不正常”。我的教育没有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我是个非常听话的女孩,在敏感又脆弱的青春时代,循规蹈矩、奋笔疾书,在无尽的考试闯关中度过我的中学时代,直到上大学于我像是必须完成的使命,至于读书的意义和对未来的期许,我完全不知道。
我和老同学说,其实人还有很多其他活法的,其实我们才三十而已。他在电话里笑着说,是的,有的,各有各的活法,我是出不去了,而且外面的世界谁知道呢,万一还没现在好,我耗不起了。我赶忙将话题转到了我们共同的同学身上,我打听了几个人,也确实很想知道他们的近况,虽然大多数也在通讯录中,但也只是在通讯录中了。老同学和我说起了几个,也只是浅浅的或知道或间接听到的近况。班级里的那个个子极小但是性格特别开朗的女生,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人,但是好像不太幸福;我们那时候一起逛书店的同学,没有结婚,回家过年的时候在处理她哥哥和嫂子的离婚事宜还有帮他们带孩子;一个毕业后去东莞的同学,今年要结婚了,找的是一个95后的妻子;那时候班上的学霸,因为单位性质原因,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班长通过几年的备考终于进了心心念念的体制内.......
电话后的那天晚上,我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关于中学时代的故事。埋在心底的记忆被唤起了,以前不记得的忘记的破碎的都在梦境中出现了。虽只是一个寻常得再不过的梦,可醒来的时候有种特别知足的感觉,那些记忆不论好坏都会是我身体里的情感牵绊,是我之所以为人的火热血液。
我的老同学,我们都要有希望,你很好,我也很好。
长大后,我们需要的是自我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