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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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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回到十五年前，朋友的饭局让我联想到……

一本正经的脸 2023-02-07 10:13:55 上海

08年的秋天，南方的天气还是那么闷热。透不过气的闷热背后，是透不过气的经济寒冬。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不容赘述，雪灾、地震、奥运、金融危机。总之，08年是一个微妙的年份，一个传奇的年份。

这一年，我面临大学生活的尾声。好像忽然之间就被推出去了，大三还在旷课熬夜无忧无虑，大四开始忽然意识到马上要面临校招。

金融危机排山倒海，南方企业的倒闭潮，当年就业形势不容乐观。想想还有一年就要跨入社会，虽还没到时候，心里却隐约为未来担忧起来。

说也奇怪，其他专业大四基本没课了，我们系却在最后一年安排了最多的课程。

我开始起早贪黑，每天除了课堂就是图书馆，准备扭转一下我那可怜的成绩单。与此同时我每天都在编排那份不知该写点什么的简历。

校招的第一波浪潮来临的出其不意。突然间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宣讲会，礼堂里外黑压压的人群，除了人头和看不清的ppt，再就是不同的企业喊着不同的口号。

我挤在乌泱泱的求职者中间，一边接过企业发的宣传单，一边塞着我那可怜巴巴的简历。

在清场后满地的纸片和纸篓中成堆的简历中，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已经迈出了象牙塔的懵懂，不由自主地被卷进了社会的现实和残酷的竞争之中。

大家都在为未来努力着。有同学和我一样，每天奔走在各个宣讲会上；有同学在奋力备研；有同学一心为公考；还有同学毫无顾虑，家里已经安排好后面的一切。每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都有了不同的起点和走向。

渐渐地，一场场招聘会在各大高校操场上展开。尽管初面每个人连五分钟都不到，长长的队伍仍然望不到尽头。

所有的应聘者不约而同地穿着白衬衫黑西装黑皮鞋，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黑社会聚会。

面试官面前的简历堆成了山，望着最终去向垃圾桶的这些纸张和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的面试官，每张等待命运眷顾的年轻幼稚的面庞上都写满了丧气与疲惫。

一摞摞言不由衷的心理调查问卷，一次次的笔试面试复试，一趟趟忘记驶向哪里的公交和地铁，无数回踩着高跟鞋穿着西装，装成世故的样子应对各种千奇百怪的招聘场面。

盲目的去过几次大型校招之后，我的应聘目标慢慢开始明确，除了银行专场其他招聘会再也无暇顾及。

在一次次的毫无回应和碰壁中，我越发的迷茫和惆怅，我觉得未来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要面对他。对于未知的一切，我忧心又恐惧，我不知我的未来在哪里。

我搜索着一切和面试有关的小技巧，每天都在心里演练着各式各样的提问和应答，为此还笨手笨脚地学起了化妆。直到某天进电梯时发现同学不知何时去割了的双眼皮时，才知道自己涂的粉根本起不了啥作用。

我已经把简历编排到各种微不足道的小经历都像是了不起的丰功伟绩；

能在面对心理调查问卷时将90%填成有可能符合用人岗位需求的答案，不论这是否反应着真实的自我；

能在面试官就某个细节展开询问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答如流，甚至在他问我有什么缺点时，能加以修饰巧妙的叙述成我的优点。

我还是在课堂图书馆招聘会上来回奔波，唯一有所成就的是我终于把绩点提上来，拿到了奖学金。

四个月过去，我的体重直线下降，我的耐心也要耗尽了。我的目标太单一，一个职位几千人在竞争。

冬天了，我始终没有等到任何有积极结果的信号，我像溺水的人，希望渺茫气力尽失却又拼死挣扎不甘沉沦。

跨上招商银行2楼的台阶时，我惊地话都说不出。整个楼道挤满了人，转身腾挪的空间都没有，一切都显得这条过道那么窄小。

不断有人离开，不断有人加入。我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在挤满人的过道尽头悲观地叹了口气。

现场招聘启动之前，网上报名已经筛选过一波简历，人事部门似乎不想把此次校招的战线拉得太长，初面-笔试-终面安排在了一天之内。

狭窄的人事部门口站了两个员工，一个负责收简历，一个负责叫名字。简历收完后楼道里终于不再像沙丁鱼罐头了，有人进了房间，有人继续等待。

在听到我的名字后我迈入了房间，身后两个员工嘀咕：今天来了一千二百多人，我：……

我百无聊赖地捱着时间，机械地做着自我介绍，佯装积极地回答着面试官的问题，然后再次进入不抱希望地漫长等待，心想：今天恐怕又是颗粒无收的一天。

初面结束，一名员工出来继续喊名字，名字叫到的留下来，没叫到的失望而去，而我不是那个失望离去的人。

人少了至少三分之二。已经想不起笔试的内容，只是想让一切尽快结束，走出笔试房间，我对一切仍然悲观。

人又少了三分之二。在最后一轮叫到我名字时，我的斗志重新被点燃，最后一面了，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我走进一间大会议室。对面坐了五六位中年男性，看上去应该是银行的高层。落地窗透过的光线照在我脸上，他们的脸却陷在阴影中，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一张暗红色的长长的会议桌，好多把沉重的办公椅。铺着地毯的地面把我走进来的脚步声吞没了，一切都那么严肃和压抑。

对面其中一人咳嗽了一声，显得那么突兀，我惊了一下又强作镇定。

我拉了一把椅子，没拉动，又用了一把力气，拉开一条我能坐进去的小缝。椅子前高后低，皮质坐垫厚实又有弹性，我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在几双充满压力感的目光注视下，我显得更加矮小了。

在这一刻，看着对面几张高深莫测不可琢磨的面孔，我脑子迅速的转动起来。我不能坐以待毙被动应对，我要主动分析他们的心理，他们偏好什么说辞，需要什么能力。我要用什么节奏什么风格应对我的最终一面。

过程出奇的和谐。也许我不再那么紧张，也许我心态积极了起来，也许我不再用被考验的低姿态。

面试在友好甚至类似于聊天般的氛围中进行着，我的眼神始终聚焦在正前方的两个人的眼睛上，我用上了所有的面试技巧和应答方案，但一切并没有那么地刻意，好像我自然而然就是这样的人。

总之，我看到对面两个人微笑了，镜片后的眼睛不再严厉反而活泼起来。我终于意识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和我一样平等的人，意识到哪怕面试失败他们也不是决定我命运的审判官。

人事同事说最终录取大概20个人，回去等通知。下午四点走出招行，我才发现外面阳光灿烂。

回想着整个面试的过程，结果怎样已不受我控制，最重要的是我熬过了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过程。这一天终于过去了，心里总算能长出一口气，我得抓紧坐车返校了。

学期末，走在落满叶子的校道上，我的脚步轻快起来。南方的冬天像北方的秋天，阳光明媚空气清爽，人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手握着招行和建行的两份入职通知书，我知道一切的不确定终于都已过去，冬天来了，春天还会太远吗？

寒假了。我在家准备着毕业论文，和我妈逛逛街聊聊天，去爬爬冬天的乌兰山，在和二姐和当时还是准姐夫的牌局中，耍耍妹妹的小脾气，心情平静地和家人过了一个普通温暖的年。

这几个月是我大学生活乃至人生中过得最有意义最充实的一段时间。人一生能记住的瞬间会随时间逐渐淡忘，而这段回忆中的每一个细节我都铭记于心。

那些自己一点点趟过去的路，那些努力与付出，那些挫折与迷茫，那些情绪和感受，失落的，焦虑的，开心的，满足的……每当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似乎再次重温着这些感受。

为曾经的努力而感动，为当时的迷茫而绝望，为得到的结果而满足。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两份offer，而是对人生重新的认知和几乎跨越式的成长。

我知道这些经历都是我人生的宝贵财富，是记忆中斑斓的色彩，是我面对挫折坎坷的重要基石。

结

过年期间队友的朋友们约饭局，叫了各自的家属一起。事后和队友聊天谈论起其中一个朋友，队友说他的孩子工作终于定了。

孩子在家待业已近两年，为这件事这位朋友从前年到今年一直四处托关系找门道，期间各种变故不能顺遂，如今总算尘埃落定。

饭局上能感觉得出朋友的开心，但他花白的头发仍然叫人难以忽视，他也不过比队友大几岁而已。

无论去年还是今年，朋友的孩子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变化。大部分时间他沉默不语，低头摆弄手机。

不知道在找工作这件事上，他有没有成为自己的主角，但在父母为主角的饭局中，似乎一切世事纷扰都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虽已成年，但他看起来仍然是需要父母庇荫的孩子。

十几年过去，如今的就业形势和求职市场我已不甚了解，只听说每年都是最难就业季，也许当年一个职位几千人竞争的场面存在也不存在。但我想，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仍然是现实和残酷的。

现在的孩子都是幸运的，不需要撞得头破血流，依靠家人的关系和背景仍能有份不错的工作，光明的未来。但听队友讲着这些家长里短，不知怎地，就想起曾经从没想过依靠关系背景而冒失莽撞闯入社会的自己。

Baorun W.

2023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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