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泉如龙

昨日阴雨,上午带孩子去城里配眼镜,经过惠山时只见山色云色水墨交融,仿佛山是一阵低压的乌云,云是一片灰白的阴天,午后,一人来到山下,微雨,二泉先生的石像后,山的背景完全消失了,亭下流水活活,撑开伞,心里规划一下登山线路,待来到溪泉边,便改变了主意,放弃大路,缘溪而上,近日落过不少的雨,山彻底饱了,一滴也不积蓄,纵情挥霍,石径洗出本色,落叶冲刷殆尽,林木浓墨重彩,就要渲染开来,细雨无声无息,明珠扣击伞鼓,白亮耀眼的珠子满山悬遍,也不知被我碰落多少,反正一落它又挂上,枝枝节节处,一滴便是一芽,这样的浸润,已经好些日子,远远看山不见细节,然而细处已然萌动,无穷的细密点滴让山远远的也改观了,是气韵上的,山依旧是空山,而且空到不能再空,然而是春山之空了,鸟鸣声里没有雨,只有晴,没有空枝,只有嫩绿,快乐舒畅,和着泉声小调悠扬,溪石亦如此高兴,拨弹水花,跳跃挥掷,水一刻不能驻脚,趾尖点地凌空于石上,象一群蜻蜓超低空飞翔 泉水也在山路两边渗流,不时拂到石阶上,路过溪间一块巨石,看了许久,泉水从石上漫过,冲入石窝一跃而起,白花花的飞速前冲,又被一群细小碎密的小坑坎扯出万千丝缕与层次,这才直跌下去,成为瀑布,溅碎在巨石下方乱石丛中,涣散转眼便收拢,摇头摆尾而去,如一条以石为云时隐时现的白龙,每回经过此石,都会想象清泉石上流,也曾见薄薄缓缓的一层泉贴在石面闪烁无声,更多时候是石上青苔也干了,在日光圆斑的关照下一派寂寞,今日之欢也是从这些期待里涌来 至半山,石阶尽处,小径直接成为溪流,好在山石荦确,溪泉甚微,足之所履与泉之所涌,一高一下,并行不悖,而伞颇有挂碍,云雾里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雨已不知止于何时,至山顶,看时间,竟费去一个小时,在接近山顶时遇见两个孤独的登山者,一前一后,这时我才想起自己也是一个人,长时间被云雾缭绕,隐隐中有种世上只此一人的感觉,不是陈子昂式的怆然,而是一种满足,只此一人,还有快乐之必要叙述之必要吗,我问自己,回答无比肯定 山顶的道观门上贴有家常的春联,春联外又贴一副古怪的对联,十六字联语,每一字由三个字拆散重构,细看一看,原来讲的是八仙故事,大路上的离垢庵今年不知道贴的是什么春联,看联语,道观仿佛只是隐者的山居 山脊除了空树更加一无所有,望湖处那株松直立云雾中,今天才看见它挺拔,松枝远淡近浓如墨新泼,一切失色之中,它出彩了,忽然为之感动,之前至此,从来只是看湖光山色,只取景时借它几枝松鬃,从来没好好看过它,它立在一旁,端正、负荷、揖让、有恒、沉默,一直这样,此刻如此非凡 盘山路山顶的步道也在更新了,有些狼藉,楝树连枝落了许多果子,树梢仍不见少,看见几个人在二茅峰电视塔下喂猫,几只狗也在附近走动,看见路边那块熟识到生了情意的座石,有一个月没见面了,雨水把它洗得干净极了,由春申涧下山,遇见几个小伙子上山,他们或用矿泉水瓶垫在石上坐下,或直接坐在雨水上,半山以下的泉水也流得甚欢,规模远不及上山所见,人经了上山的一喧,山顶上一默,山行结束处的这一段泉居然难在意中了,不免想起自己初次见泉的激动,就是在这里,在一个秋季 出公园,绣嶂阁上盘了一条龙,喜气洋洋,是元宵节的余绪,公路两侧的梧桐经春雨刷洗浸润,皮色泛绿,大有蜕变之势了,从一个多月前路边新装的铁皮围栏孔洞中给自己关注了半年多的那片梧桐迷彩留了个影,没有日光投影的干扰,梧桐的迷彩还是可以看清的,归来与去年冬天的最后一次取影比对一下,没有比这更震撼的冬春之变了 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