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的草稿
2005年我6岁，从老家来到郑州上学。 第一次坐公交车，车走来走去，上车的人都很沉默，一句话不说，然而司机准确的把他们送到他们想去的地方。简直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我问爸，咱不用跟司机说咱们去哪吗？爸说不用，到地方下就行。但是司机怎么知道我们到哪个地方呢？我没有再问。看到人们上车都投硬币，我就猜人们应该是把想到的地方写在硬币上了，往机器里一投，司机就能知道你想去哪。
下了车，路两边很多华丽的灯在照。马路上很黑，车沉默地走开，一眨眼就混入陌生的车流消失了。街上的一个银白色的小铁管，爸一扭就哗哗地冲出水来。不远处几个人坐在哪里笑。爸洗洗脸甚至抹了抹脖子，洗不洗，爸问我。我摇摇头，小声地问，这人家让用吗？爸笑了，说自来水又不要钱，谁用不中阿？
爸妈在郑州开了一家鞋店，店铺上面租了一间房子。妹妹在这里，爸妈来的时候把妹妹带在身边。第一次上三楼。还是后来妈教我数楼的，她说店铺这一层就是第一层。第一次见妈用煤气做饭（没有厨房，那时所有人都在走道里做饭）。煤气的火苗是蓝色的，很均匀。还有第一次见外国人，长长的黄毛，高高的个子，但是说着中国话。我问妈怎么有外国人啊，妈大笑不止，说我的傻儿呀，那是染的头发。 大路也在郑州，跟我们住一条街。大路是我弟，比我小几个月。 他父母来郑州早，他也来的早。 在郑州的第一次见面，他穿一套牛仔装，衣服上又是兜又是环的，看起来很洋气。他见到我并没有显出惊喜和亲热。眼睛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生活在城市中，已经变成一个城市小孩了。 后来他带我去看他的玩具。一个铁盒子，他从里面一样一样往外掏，王牌，奥特曼，积木，还有一个小电话。 我第一次见这些东西。他说，我们玩王牌吧。 他教我玩法，很简单，把对方的王牌盖翻就赢了。我说这老家也有，跟这差不多，叫面包。他说，那不一样。 到晚上的时候，我们又重新熟悉了。那一天我们在房顶睡觉，夏天的夜晚，上面很凉快。我们俩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后来，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剩下一种长远的风声。我问他这是什么声音，他说不知道。我又问，达说，这是卡车。别说话了，睡觉。 鞋店生意不怎么好。当时零几年，生活水平还不怎样，一个星期吃不起几次肉。我刚从农村来，爸妈看我可怜，所以多吃了几次肉。 我记得我们店对面有一家卤肉店，黄昏的时候香味飘满半条街。有时候我们晚上会去买一只大鸡腿，剁开，摆到餐桌上。真是太好吃了，怎么也不够吃。后来我妈说，他们看我馋的厉害，就没怎么吃，几乎全让我一个人吃了。 还有一个记忆是饼夹菜，香肠和菜过油炸一炸，剪碎，用酱拌一拌，夹烧饼里。忘了是五毛还是一块。吃的也是特别香。 我还记得有一天，爸突然不好意思地说想吃麻辣烫，那时我们店对面有一家麻辣烫店，妈说想吃就吃一份呗，爸就买了一份，我是第一次听说麻辣烫，看起来是米线一样的东西。因为辣，爸一个人吃完了。 还是吃，那时我早餐费一块钱，爸妈嘱咐我去喝胡辣汤吃油条，我总是不去，因为害怕迟到。到了学校门口，我就用这钱买零食吃。后来有一天我买了一个面包，闻着很香，我把它放到课桌里藏了半天。中午放学，我带回了家。不好意思让爸看见，但是拿到妈面前让她好好看看。妈不稀奇。 在郑州上一年级，有两个同学我至今还记得，一个叫蝴蝶，一个叫圆圈。 蝴蝶是个女生，身上散发着一种女生味。我跟她之间没有故事发生，唯一的交流是我问她名字，她说她叫蝴蝶。 她不怎么爱说话，不过挺合群，众人笑的时候她也笑，看起来很温柔。 我见过她妈妈一次，有一次考试完后她妈妈来接，她很开心的叫道“妈妈”，然后扑过去一个拥抱。她妈妈很漂亮，个子高高的，穿着体面大方，像是广告上的模特。 不记得她什么故事，短短一个学期后她就转学转走了，后来不知道在哪里。 圆圈本名不叫圆圈，不记得他名字了，但记得他脸上有一个圆圆的痣，所以就叫他圆圈吧。 圆圈长的挺好看，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性格也很活泼，经常在操场上跑来跑去，身边围着一圈人。 第一次接触是在学校门口。我们早上去的早，校门还没有开。他见到我，主动和我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几句话之后他就说咱们做朋友吧。我说好啊。好像还拉了勾。 之后我下了课喜欢找他玩，但他太爱跑了，满操场跑，我追不上他。 后来有一次他从家带来了一些小双面胶，免费分发给同学们。一群人激动的围着他转，想多要一个双面胶。我手里有了一个，但还是跟着人群凑热闹，伸手向他要第二个。别人向他要，他都好心的再分一个，到我向他要时，他说，没有了，然后绕过我又向后面的人分。 五年级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生。 起因呢，是这样。 春天里一个平凡的周末，我妈带着我和我妹去公园玩，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公园，还买了袋装鸡腿和雪碧，我和妹特别兴奋，走路像装了弹簧一样。 公园很大，里面有很多游乐项目，我们先是看了一场鸟类表演，鹦鹉耍杂技什么的，后来又去其他地方逛。 我还记得妈买了一本高尔基的《童年》，那是我读得第一本书。到了下午，我们已经逛进园子挺深了，这时看见一个隐蔽的门，我们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大片竹林，中间有一座石头小山。我欢呼一声，便猴子一样往石头上爬。这时眼光一瞥，我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我们班一个女生。 尚梦想。没有找她说话，但从此以后我便留意她了。后来估计又偶遇了几次，我心里更觉得我们有缘分。我觉得这缘分简直神奇，我们之间一定已经被预设好了故事。然后我转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