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十一)
开学没几天,就连续下了三天的秋雨,天气立马冷了下来,苞谷和稻谷黄灿灿的,山上的刺梨也成熟了。我们在周末的时候,漫山遍野去找刺梨吃,还折回来一大把一大把的火棘,果子一把一把地往嘴巴里塞,直到吃得嘴巴发涩了,才停下来。 小燕和琳琳说她们发现了两棵不高大的柿子树,可以爬到树上去摘柿子。 “谁家的啊?”先得看看是谁家的,有些人家的果子不能摘,主人太凶,摘个果子不仅骂得你狗血淋头,还跑到家里告状! “不晓得,长在地坎上,柿子小小的,看起来像是野的。”小燕也不太确定,因为她摘了好几次都没看到过主人。 我们于是理所当然地当作是野生的柿子树。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周六上午,我们带上塑料袋,约了好多小伙伴,去摘柿子。我们都很佩服,因为小燕和琳琳两姊妹就敢爬到学校后面的树林后山上! “这有什么的,我又不上学,又要打猪草、割草,不就是到处乱逛?这里来的人少,草好,我给我伯伯家割去喂牛,伯母会给我和我妹妹一顿饭吃!”燕子虽然和我同岁,但是她从来没有上过学,还经常吃不饱。 我们七八个人闹哄哄地爬到了山上,果然在一块苞谷地的地坎上看到了两株手腕粗的柿子树,结满了只有我们拳头这么大的柿子,还没有完全红透。我和大钱率先爬上去,娜娜和燕子赶紧在树下兜好塑料袋。柿子虽然红了,但还是硬的,我们摘了就往下扔,娜娜和燕子一个一个地接住。没一会儿,我们就摘了二十几个柿子,却再也挑不出红的了。 我和大钱跳下树来,数了数,二十六个柿子,我们于是一人两个,还剩的就全给燕子和琳琳了,因为这两棵树是她们姐妹发现的,多出来的应该给她们!要是她们不说,我们也不敢来这里,自然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柿子。 我们约定再过一个星期来摘,剩下的果子大概一个星期能红一大部分! “老大,会不会有人趁我们不在来偷?”菌菌已经理所应当地把这棵柿子树归属于我们的树了! “应该不会的,这里这么偏,我们不是以前都没来过吗?”大钱首先安慰大家。 于是我们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八月半的前一天,我和娜娜商量着要去哪里偷瓜,八月半那天我们好一起做瓜灯。 “去我姨外婆家的地里偷吧,她家种了好多南瓜!”娜娜一下子就想到了谁家地里的南瓜种得最多。 “可是你姨外婆骂人好凶的,比你外婆都还凶!”我有点害怕被娜娜姨外婆满寨子满田野的骂! “不会的老大,八月半前一天偷瓜没有人管的,谁要是骂人家偷了自己的瓜,来年不仅庄稼不好,做啥都倒霉!”菌菌虽然小,但是这些习俗她是很懂的。 虽然娜娜姊妹肯定地说我们不会被骂,但我还是担心。正当我们从寨子里出来准备去田野里偷瓜时,我们就看到娜娜的姨外婆牵着马,马的两侧各挂着一个箩筐,装了满满的南瓜。娜娜的姨外公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也装满了南瓜。他们把南瓜全都收回家了。 我们站定对着那三箩筐南瓜行注目礼,目送着娜娜的姨外公和姨外婆拐进寨子里,直到看不见。 “姐,怎么办?我们去偷谁家的瓜?”菌菌带着哭腔问娜娜。 “我姨外婆不会是有顺风耳吧?难道我们刚才说要去偷她家瓜被她听到了?”娜娜很惊讶! “你姨外婆好厉害,虽然不能骂人家偷她的瓜,但是她可以把瓜全部收回家,人家总不能去她家里偷吧?”我突然很佩服那个瘦瘦的老太太了! “唉,算了,我们去地里逛一圈,看到有瓜我们就去偷,管它是谁家的!”娜娜想出了这个新办法。 我们于是直奔田里,在娜娜大外婆家上面的地里,发现了好几个南瓜,我们摘了三个已经黄透的,这样的瓜做的瓜灯黄澄澄的,很好看。我们抱着瓜回来的时候遇到中学外面的魏家两兄弟,他们的爸爸和娜娜爸爸是堂兄弟,都是从外县入赘过来的,但是平时关系并不怎么亲近。 娜娜姊妹也不和他们两兄弟玩,因为这两兄弟实在太恶劣,打架,说脏话,搞破坏,无恶不作!他们看到我们的南瓜,就想来抢,我拣了块小石头扔到他们前面,警告他们道:“你们敢来抢,我们就把南瓜摔到地上,就是摔破了也不给你们!”哥哥大虎威胁娜娜道:“这么凶?当心我告我叔叔,说你们姐妹不给我们南瓜,还和小雨扔石头打我们!看他不打断你们的腿!” 娜娜有点害怕,因为他的爸爸虽然和大虎二虎爸爸不怎么来往,但是很偏爱这两个侄子。因为他总觉得这两个侄子才有他们魏家的风范,而且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而堂哥有两个儿子,还长得都比自己的三个孩子好看。 我最瞧不起这种动不动就去找大人告状的小孩:“你少威胁娜娜和菌菌,有本事自己去地里偷个七八个,抢我们的算什么本事?告大人算什么本事?真没骨气!” 说完我拉着娜娜菌菌就走,走出去好远才敢回头,看到那两兄弟已经去田野里寻找南瓜了,才放下心来。若真的和他们打起来,我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那两兄弟从小打架就很下得去手。 记得那会儿我才六岁,在学校门口转铁门玩,学校的大铁门上有一扇小门,踩在上面,手抓牢,脚一蹬,就可以在上面晃来晃去。二虎非要把我撵下去自己玩,就使劲推我,我险些跌下去,随手抓住铁门上的一根铁杆。二虎的脚立马一蹬,小铁门立马就晃起来了。没想到我的手是抓在小铁门开阖的那根铁杆上,小铁门一转,这根杆子和大铁门的杆子立马就闭合起来,我夹在它们中间的大拇指立马就碎掉了一小半。 指甲从我的大拇指上脱落,指甲覆盖的那一截指头血肉模糊,鲜血直往外喷涌,我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流下来的血,想着接住了可不可以再倒回手指头里。我又感到很惊恐,我实在受不了血液的鲜红,太惊心,太刺眼。我于是急忙跑回家去找妈妈,妈妈正在切菜,我把我的手给妈妈看:“妈妈,我手流血了!” 妈妈看了一眼,赶紧丢下菜刀,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手怎么搞成这样了?” “二虎用铁门轧的,你看,流了好多血!”我把另外一只手里接住的血给妈妈看,她立马拉着我往卫生院跑去。卫生院离家有点远,大概要走二十来分钟。走到二虎外婆家门口的时候,外婆立马把我妈妈和我拉到她家门前:“先来止一下血,流到卫生院血都流干了!” 她拿出一个小圆塑料瓶,一边往我的手指上倒药粉一边说:“这是云南白药,止血效果很好,先把血止住,再去卫生院消毒、包扎。我家二虎刚刚回来说他把小雨的手扎出血了,我拿了药正要去你们家。这个砍脑壳的,做事情没轻没重,太讨打得很!等哈给小雨止住血了,我再好好收拾他!不打不行了!” 药粉止住了血,我们到了卫生院,医生拿出一瓶酒精,直接冲我的伤口,我这才感到痛。路上遇到寨子里的傻子然然,她一路跟着我们到了医院,仔细地研究着我的断手指,看到酒精淋在我的手上,有血液冒了出来,她就哭了。还问我痛不痛,看她哭得那样伤心,我就不好意思再哭了,只是咬着牙说:“有点痛的,但也不是很痛!” 我们回来的时候,二虎脸上挂着眼泪,大钱跟我说:“二虎被她外婆打了一顿,本来还要打的,他爸爸来了,不让外婆再揍,因为二虎哭得撕心裂肺的。” 二虎外婆拉着我的手给他爸爸看:“你看你看,把人家手轧成这样,现在不管,长大了还得了?你看大虎现在多顽皮!” 魏伯伯看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跟我妈妈说:“男孩子嘛都是顽皮的,弟妹你不要介意,他外婆已经收拾过他了,下次不敢了。娃娃些在一起玩,总是你打我我打你的,我们大人也不好管是不是?”妈妈虽然生气,但是她一向好说话,我看到娜娜和菌菌从寨子里出来,就跑去和她们玩去了。 但是那之后,我们都不和大虎二虎玩,也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好在他们爸爸能赚钱,他们家很快在中学门口修了好大的一个房子,还开了一家有我家两倍的小卖部,我们就很少能遇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