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炖鸡

上周同事Gigi送给我两只椰子。起因是前些天她说小区邻居做了椰子炖鸡，看起来很诱人，改天她也做一次尝尝。我说我也想做椰子炖鸡，我周末就去买椰子去。她说，别买了，我送你两只椰子。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椰子炖鸡”这道名菜了，细细想来，第一次听说“椰子炖鸡”这道菜名，还得追溯到我刚去广州读研那会儿。

刚去广州那年的十一长假，我从广州回安徽参加妹妹的订婚礼，又匆匆回广州。在火车上，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乘务员推着小餐车过来不论是卖零食的还是卖饭的，他都要买，一次都不会错过。坐我对面的是一个很年轻穿西装的男孩子（看起来很年轻），他很沉默，一直在看一些A4纸打印的英文资料，上面画着很多烧瓶烧杯之类的，貌似是理科方面的试验报告之类的。因为普通火车，从芜湖去广州太漫长了，车里的乘客无聊得到处搭讪，胡侃，找人打牌（那时智能手机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

坐在我旁边的这个中年男人找我们闲聊，他说话非常幽默，说他曾经坐火车去新疆，还去过中亚的一些国家，讲那些异域见闻的时候就很吸引我们这种未出过象牙塔的年轻人。坐在我对面的男孩子很显然被吸引了，就把资料收起来，参与聊天。对他说的很多事情，我们俩特别好奇，时不时问他各种问题，他就一一作答，丝毫没有中年人好为人师的样子。聊天一旦开始，就打破了原来的拘谨的局面，互相询问也不觉得尴尬。中年男人问我们去广州做什么，我说去念书，男孩子也说在广州上学。我问男孩子：你读大一还是大二？

他撅着嘴道：“我都博二了。”

这让我很吃惊，他脸上白净的没有半点杂质，（脸上没有斑也没有痣之类的，至少我看不到）嘴唇很红，头发很黑，整个人看起来很稚嫩，就像高中刚毕业的样子。

我旁边的中年男人听我们聊天，就插话道：“高材生！真看不出来呀，小伙子唇红齿白的，我还以为是高中生呢，没想到都读博士二年级了？”

他这么一说，我对面的男孩子明显害羞了，脸色微微发红。

瞎聊中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我们三个人都是从芜湖站上车的，中年男人是我老家隔壁县城的，这次从广州回来探亲的，我对面的男孩子是广东本地人，是来芜湖参加大学同学婚礼的，因此特意穿着西装。

中年男人跟我们聊了很多，他说话风趣幽默，用词特别搞笑，还会用很特别表情，让人发笑。从聊天中我们得知他的职业是律师，去过全国很多地方。他之前在北京朝阳区工作，因为得罪了人，在北京待不下去了，就南下广州。他又说，他当年来广州时天河区还荒郊野岭的，他一来就在天河区买了两套房子，现在天河区涨价了。他感叹自己幸运。不过他当时说房价的事情，我并没有深刻的体会，毕竟忙着读书忙着毕业才是当前头等大事。

后来又说各地美食，他说了很多，我几乎都忘记了，唯独记得他说的椰子炖鸡。他说话语气特别搞笑，描述椰子炖鸡的味道时的样子，让人记忆深刻。

他问，椰子炖鸡你们吃过吗？

我和对面的男孩子都摇头。我第一次去广州这么靠南边的地方，我不知道情理当中的，我对面的男孩子是广东人，竟然也不知道。

中年男人又说，椰子炖鸡广州很有名的啊，你们怎么没吃过？很简单的。搞一只老母鸡，放在砂锅里，放清水，椰子劈开，把椰汁倒进鸡里，再把椰子肉也放进去，小火熬就行了。你能闻见那种香味……是大补的！

下车时他给我和对面男孩一人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我们自然不会找他，我们能有什么事呢？

我和对面男孩子下车之后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他还帮我拎东西。在广州那两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友谊。他是学生物医学的，我是学比较文学的，我们在同一年毕业，都经历了熬人的毕业论文准备时期和毕业答辩。在写论文找资料过程中，他帮过我不少忙，我也帮过他不少忙。好在我们最后都顺利毕业了，没有延期。离开广州之后，我们渐渐地失去了联系。我发现，离开某个地方之后，与那地的人和事的关联也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似乎是一种必然。

至今还记得那个男孩子和我聊天时，问的那句话：“你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大律师吗？还有他说的椰子炖鸡？”

“记得，不知道他是不是律师，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椰子炖鸡是真的。”

知道“椰子炖鸡”，就要去尝试做一下。那时大羊在天河区工作，在附近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子，我每周末都去看他。广州人爱喝凉茶，我们也有样学样，买了一只便宜砂罐，时不时熬凉茶。我用那只砂罐做过一次椰子炖鸡，味道非常好。城中村巷子里有专门卖椰子的，好像都是老椰子。门口还放着一个机器，专门榨椰浆的，乳白色的液体在机器里上下涌动。我们买了一只老椰子，椰肉非常硬，卖椰子的人用电钻一样的东西把椰子钻开，把椰汁倒进瓶子里，再将坚硬的椰肉从椰子内壳中撬下来，一块一块的。卖东西的嘱咐：炖鸡时椰子汁一定要加进去啊。椰肉拿回来用刀切成小方块跟鸡肉一起炖，小火慢炖时就散发一种微微的甜丝丝的香气。细细想来，在此之前，我只做过一次椰子炖鸡。

上个周天，我做了椰子炖鸡，分两锅炖。家里有两个中等砂锅，新居一个，旧房子一个。一只老母鸡一只锅放不下，分成两份。正巧Gigi给我两只椰子，一锅一只。这椰子是嫩椰子，直接用菜刀劈开，椰汁颜色清澈，把椰汁倒进锅里，再用勺子把椰肉挖出来，放进锅里，加纯净水，和鸡块一起煲汤。小火慢炖，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的气味。这种气味会让人想起与之相关的很久远的记忆片段。

大羊感叹：“椰子炖鸡真好吃呀，汤很鲜美。好多年没吃过了呢。”

“可不是，上一次吃椰子炖鸡还是十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