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十二首
▌新春之轻
毛轻于皮，绒轻于绵。
鱼轻于水，暖轻于寒。
茶香轻于冬日，我们的谈话与瓜子皮
轻于头脑的智力与首饰盒。
汽车的飞驰轻于直射的斜阳。
我们在雪地滑行，偶尔
轻于风与冰晶。而强风，
与影院内未完的恢宏结局，
轻于你我的相拥。
▌KAI
像我们的开始，在南昌，早晨的雾从黑暗中弥散出黎明。
从听筒中，同样盛放在浩瀚食堂内的繁星，
穿过煤灰味儿，和松软面食的热气，照亮我迷离的耳朵。
我们在雾中触到彼此，用空谈与虚度，相互摩挲。
直到我们厌倦了空谈与虚度。
我们在街上散步，像光秃的树梢上凭空响起的哨声又凭空消失。
▌绿色羽绒服
——你我的库斯图里卡时刻
你穿着一件绿色羽绒服，在闲游时被人拍下。
那是我拍的，透明的时刻：
你背对我坐着，灯光与一切，正将你星旋其间。
毛绒绒的光芒像细碎的玻璃，
像细碎的憧憬与幻想，像细碎的金阁寺。
绿色羽绒服，被你穿着，坐在一架超市的手推车上。
而我推着那车，正对准未来。
像一件雕塑，对准米开朗基罗才离开的手。
像你回眸，准备望出这张照片。
望向我。
▌我们讨论爱情
我们在餐桌上讨论爱情
像讨论烹饪的过程
想是一种调味剂
你在我身边时
想是甜的
不在时苦
我们在餐桌上讨论爱情
讨论也像锅气向上蒸腾
锅、碗、瓢、盆
也许对应
生、老、病、死
留存——
这种概念
将食材或者身体
从一个容器过渡到
另一个容器
时间也是
一种调味剂
在舌尖上流转即逝
人生也是
万物皆般
我们在餐后讨论爱情
饱腹的卡佛突然出现
愉悦与意义正在肚中
输送你我松弛的语言
亲爱的你呀
你送的书桌是最好的情人节礼物
我漂泊的疲惫得以停歇之所
台灯下我的灵魂与头脑得以立足的舞蹈
感恩的心也幽游于这意义中
感恩你赦免我晚睡的自由
▌也许是你和我
在争吵
这相处的风暴中
嘲讽爱情的人自我否定
自我否定的怯懦
转身关上时间的闸门
日后的时间
转瞬堆积新的迷宫
相处的风暴在何时散去
迷宫便在何时显露
刺骨的面目
▌K
有一个你出现在科恩的诗中
“better than me
are you
kinder than me
are you
sweeter smarter faster
you you you
prettier than me
stronger than me
lonelier than me”
有一个你出现在我眼前
举起水杯
时间停在水杯上方
时间搏动我身体里的声音
我说出爱
时间搏动爱的声响
从你手中生长的房间
是时间所在的房间
和你一起的我
是比我更好的我
▌在梵高星空艺术展
墨绿色的瞬间
你穿过棱镜的奇迹
千万个你璀璨
如星辰闪烁出镜子
▌无题
在红色
头脑气球的夹缝中
两只鹌鹑
行走
在蓝色牙齿的森林
▌无题
口舌中种下期待
一个个冰冻的地名
像海岸中种下冰冻的种子：
台湾、重庆、南京
以色列、韩国、纽约
三亚、日本、新加坡
努力穿过它们，像穿过一个
薄荷甜的早晨
▌粉色的蓝边玫瑰
粉色的蓝边玫瑰
在对我笑
它的骄傲不会在今天
或明天枯萎
同一伙的还有满天星，郁金香，洋桔梗
我将买下这粉色的，蓝色的，奶色的仪式感
为了爱，爱，爱
▌时间的雪花落下来
时间的雪花落下来
落在我们的身上
落在周围的空间里
空间，被凹成一个耳朵
它随时听到我们
听到我们变胖
时间的雪花落下来
落在我们的头上
它听到我们变白
▌未涉足彼此
未涉足彼此的段落里
我们背着不同的季节进入林中
头脑如灯笼
浮世的雾指引我们
摸索时间的枝杈
摸冷暖的念头摸一生
